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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祖:第75章 麵皮

    御營兵馬是趙桓一手組建的嫡系班底,親信中的親信,更何況還立了大功,簡直比官家的親兒子還親。

    西軍中居然有人抓了御營不說,還公然羞辱。這都不是猖狂驕橫,簡直跟找死無異。

    李若水心砰砰亂跳,手指煩躁地捏來捏去,他剛建議徐徐圖之,就來了這麼一手,實在是要命。

    難不成金兵未去,自己人要先分個勝負?

    吳敏三人的臉色最難看,他們早就對老種有了意見,李若水費力氣解釋,他們也最多信了三分。

    還是那句話,誰沒有困難?

    京城為了對付金人,宮裏的金銀器皿都給熔了,趙桓把箱子底的絲綢都拿出來了,這麼多日子,當真就是一飯一菜。

    雖說節約不了太多的東西,但是態度擺在那裏。

    西軍倒好,不敢戰也就罷了,還跟着添亂,這幫東西着實可惡!

    「官家,讓臣去城外,見見老種吧!」吳敏主動請纓。

    趙桓眉頭微皺,搖了搖頭,「還是讓李學士去吧。」

    被點名的李若水先是一喜,可又覺得這事情不是那麼好辦,心裏沉甸甸的。

    「官家,臣一定好好問問老種相公,讓他給朝廷一個交代!」

    「不必。」

    誰知趙桓竟擺手,「你就是去瞧瞧,看看老種怎麼處置。而且朕得到了消息,种師中和姚古的兵馬也很快就到了,城外的勤王大軍差不多二十萬了,猛將強兵雲集,不可怠慢。順便再把朕準備的犒賞物資送過去。」

    趙桓復又對高俅道:「高太尉,這種時候,你的皇城司可不許怠慢了,不管大事小情,都要弄清楚,尤其不能馬後課,要提前察覺危險,及時上奏給朕。」

    高俅悚然,急忙點頭,可很快他又想起一件事。

    「官家,臣不敢隱瞞,最近開封市面出了個什麼六甲天王。傳說精通佛道秘法,功力通玄,不是凡人。」

    一聽到這類妖人,趙桓就皺眉頭。

    而且很快他想起了一件恥辱爆表的事情,莫不是那個畜物?他的五官都扭曲了,聲音沉悶,質問道:「高太尉,你怎麼沒拿了?」

    高俅也沒有料到趙桓反應這麼大,其實這一類的妖人,一直不少。趙佶好道,高俅就曾經接待過許多手捧着祥瑞經書,跑來忽悠天子的東西。

    說實話,也沒多少人把他們當回事,無非是找點樂子罷了。

    也就是兩國交戰,生死關頭,任何小事都不能馬虎,不然他是不會跟趙桓浪費吐沫的。

    「官家,此人說是聖人有德,感動玉皇,才派他下凡,輔佐官家,剿滅金賊的。他現在四處點化,物色門徒。說是集結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下大陣,就能直搗陰山,大破金賊……」

    「夠了!」

    趙桓揉了揉太陽穴,氣得腦仁都疼。

    明明他都做了這麼多,怎麼這個妖孽還跳了出來?

    坦白講歷史上趙桓的臭名聲,有不少都來自這個妖人。你說背靠着開封,只要咬死了不降,哪怕被金人打進來,也沒什麼稀奇的,古往今來,被攻破都城的例子多了。

    可偏偏「趙桓」鬼迷心竅,信了妖人郭京,讓他以「神兵」臨敵,還他娘的打開了開封城門。

    結果金人兵不血刃就殺進來了,郭京也不知所蹤。

    要說這貨至少是第三號金人內應,至於前面兩個,不說也罷!

    「高太尉,國家生死,豈能寄托在妖人身上!他吹得神乎其神,不妨就給他幾刀,扔到油鍋里,看看到底有多少本事!」

    高俅咧嘴,官家這是要殺人啊!

    「臣這就去把人抓了!」

    ……

    高俅去抓妖人,李若水出城外的軍營,還沒等他動身,在西軍的大營之中,范瓊已經赤着上身,背着荊條,跪在了帥帳的外面。

    在范瓊的身後,還有幾十位西軍將領,全都看着。

    范瓊用力磕頭,而後衝着裏面大聲道:「老種相公,末將冒犯了天子親軍,惹了塌天大禍。末將不會讓老相公難辦。只管砍了末將的腦袋,送給官家就是,只求老相公能夠網開一面,照顧我的家人,末將感激不盡……」

    他說完又是磕頭。

    此刻的大帳裏面,只有种師道和楊惟忠,老種沒戴頭盔,為數不多的頭髮如銀一般,臉色卻是像黑鍋底兒!

    范瓊的話老種聽在耳朵里,越發煩躁。

    「楊惟忠,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把老夫的心思透露出去?」

    楊惟忠嚇得急忙跪倒,用力搖頭。

    「老相公,俺敢對天盟誓,泄露一個字,俺就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种師道認真看着楊惟忠半晌,他不像是撒謊的人,可問題既然不是楊惟忠透露消息,那是誰透露出去的?


    范瓊雖然驕橫,卻不是傻子,他急不可耐跟御營衝突,目的何在?

    還不是要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又或者察覺了整頓西軍的味道,就來這麼一手,逼着种師道表態!

    這幫畜生,簡直是狗膽包天,沒有什麼不敢做的。

    「終究是老了,壓不住了。」

    种師道無奈哀嘆,「去把那個畜生叫進來。」

    楊惟忠答應,他出去之後,一轉身,就把范瓊叫了進來。

    這位也夠乖覺的,直接跪在了門口,直豎豎的,仿佛犯錯的小學生,見到了班主任。

    「你跪什麼?你還不如拿把刀過來,直接砍了老夫的頭!我都快八十了,這條老命是一定要斷送在你們手裏,是吧?」

    种師道憤怒地拍着桌子,范瓊渾身顫抖,竟然也哭了起來,眼淚鼻涕都冒出來。

    「老相公,末將是混蛋,末將該死,怎麼處置,都沒有怨言。可末將也有幾句話,我是真想不通!」

    种師道重重哼了一聲,卻沒有話說。

    范瓊仿佛受到了鼓舞,立刻就說道:「老相公,咱們奉旨進京勤王,為了保護官家,咱們是晝夜兼程,拼了性命,為了大宋江山,多少苦都吃得!可末將就想明白,什麼御營司,是從哪個耗子窟窿冒出來的?憑什麼就壓咱們一頭?」

    范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高,就在帳篷外面,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隔着帘子,側耳傾聽。好多人的臉上都帶着怒氣。

    「老相公,汴河上面放河燈,您看到了吧?那麼多和尚念經,您也知道吧?同樣是為國效力,憑什麼他們就是人命!咱們這麼多年,死了多少弟兄,就跟蒿草一般?光是這些虛的也就罷了,末將還聽說了,這一次官家給御營開的軍餉都是銀子!而且還一次給了三個月!再看看咱們,銅子,還有交子,糧餉就沒有充足過。都說皇帝不差餓兵,官家要是真的艱難,俺們也就認了,可都是為了朝廷效力,怎麼就區分出三六九等?」

    「還有!」范瓊冷哼道:「我是扒了那幾個小崽子,為什麼扒他們的衣服,因為俺不服氣!好啊!他們不過是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崽子,身上的襯衣竟然是絲綢的,還是三層,五層的!」

    范瓊低頭,指了指身上的傷疤,咧嘴自嘲,「俺為了大宋的江山,出生入死,滿身都是傷疤,幾次險些丟了性命。俺,俺連御營的一條狗都不如。官家想要殺人,只管砍了俺的腦袋,只求朝廷能給西軍將士一個交代,俺范瓊就算死了也值了!」

    啪!

    种師道怒拍桌案,豁然站起,鬍鬚亂顫,怒到了銀髮豎起。

    「誰敢殺你?殺你豈不是對不起西軍將士?范瓊啊,你這是來負荊請罪嗎?老夫看你是來問罪的!行啊,老夫這裏有刀子,你砍了我的頭,給你們交代!換軍餉,換絲綢衣服,豈不更好!」

    种師道衝着楊惟忠道:「你,你去把刀給他!給他!」

    楊惟忠嚇得慌忙跪倒,「老相公,萬萬息怒啊!范瓊胡言亂語,自尋死路,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用不着顧忌的。」

    种師道冷哼一聲,指着門口,哂笑道:「外面那麼多小祖宗在聽着了!他們可不覺得范瓊胡言亂語,他們只覺得范瓊說到了心縫兒里,朝廷對待他們不公,他們勞苦功高,辛辛苦苦來勤王,竟然沒有被奉為上賓,當成祖宗供起來,他們就不高興了,就要鬧騰!抓了御營,扒了衣服,開胃菜罷了,惹急了他們,就殺進開封,學五代的時候,當了反賊!」

    「我這把老骨頭,擋了他們的路,瞧見沒有,他們都來逼着我死呢!」

    老種氣喘吁吁,跌坐在椅子上,心亂成了一鍋粥。

    他的這番話,可着實嚇到了里里外外的眾人,大傢伙紛紛跪倒。

    楊惟忠更是爬了幾步,扶住种師道的大腿。

    「老相公,弟兄們心裏有怨氣,或許是真的。可大傢伙怎麼可能反叛朝廷啊?多少人幾輩子為了大宋朝賣命,疆場上戰死的數不勝數,還請老相公明察啊!」

    种師道根本懶得聽了,他是想着拼着老命,勤王救駕,可很快就發現西軍大不如前,連拼命的資格都沒有。偏巧這時候御營表現不錯,种師道打算配合官家,整頓西軍,也算是善始善終,這才有李若水遞給趙桓的札子。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消息就泄露出去,就有了范瓊的事情……無力,強烈的無力感……開封城裏是官家,是種家幾代人效忠的天子,某種程度上,也代表着正確的方向。

    而城外軍營,跪在面前的,不是舊部,就是子侄,還不止一代人的交情,有人的先輩為了種家,命都沒了,幾代人的恩情,如何能抹掉?

    偏偏又是這麼個要命的關頭,該怎麼辦?

    种師道真覺得活得年紀大,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倒不如死了拉倒。

    就在這時候,李若水來了,跟隨在李若水身後,還有一隊御營士兵,他們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相反,全都推着車。

    車上有大塊大塊的馬肉,都是用鹽處理過的,還有糧食,甚至還有甲冑、兵器、帳篷……各種軍需物資,應有盡有。

    「老臣叩謝官家恩賞!」种師道鬍鬚顫抖,望着開封方向。一拜再拜。

    李若水看着蒼老的种師道,心有不忍,卻又不能不說。

    「老相公,還有諸位將軍,這些馬肉來自金人,是牟駝崗一戰,被斬殺的戰馬,糧食也是,那些盔甲兵器,也全都是。特意給送過來,一是犒賞大傢伙,二也是告訴大家,御營雖然成立時間不長,但着實打過仗,殺過金賊。保護了開封百萬生靈,官家以為那些賞賜是應得的。」

    李若水說完,也不理會一張張黑臉,直接讓御營士兵,推着車,把東西卸在了西軍諸將面前。

    「對了,那些被抓的士兵呢?」

    還能說什麼,不一會兒就被帶來了,前面的確受了委屈,可後面范瓊都請罪了,誰敢怠慢,因此一個個完完整整送過來,只不過遭逢大辱,每個人都不是很自然。

    李若水看了他們一眼,「這是你們原來的衣服甲冑?」

    士兵們紅着臉點頭。

    李若水沉聲道:「既然范將軍喜歡,你們穿走了又是怎麼回事?還不都脫了!」

    士兵們不解,卻只能動手。

    這時候李若水又一揮手,一隊御營奔着范瓊就過去了,他本來就玩負荊請罪,身上的衣服沒了,御營士兵涌過來,把范瓊身上最後的一塊布也給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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