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風棠離開後,寧肅坐在燈下,琢磨着駱風棠這番話。
又拿出放在身後的那雙布鞋,再看了一眼。
眼神露出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柔和。
要是這門親事可以自己做主,他倒希望跟自己舉案齊眉的,是個像小雨那樣溫柔乖巧,笑起來甜甜的女孩子。
又看了一回鞋子,寧肅把它們重新收好,這才吹熄了火燭躺到了床上。
夜裏,小雨又抱着枕頭過來跟楊若晴聊天了。
之前在天香樓吃夜飯的時候,寧肅跟小雨坐在一塊兒。
白叔他們起鬨要小雨喝酒,寧肅為她擋了一盅後,這丫頭一整個夜裏都興奮死了。
這不,先前在院子裏納涼,話還沒說過癮。
這會子又過來了。
「哎呀大姐,你咋不睡覺又跑過來了呢?」楊若晴故意用鬱悶的口氣問。
小雨嘻嘻一笑,直接撩開帳子鑽上了床。
「睡不着,過來找你嘮嗑。」她道。
楊若晴趴在那,想哭。
「誒,往裏面去點,還是不是好閨蜜啦?」小雨輕拍了下楊若晴的小腿肚子。
「好吧,怕了你了!」
楊若晴嘟囔着,往床裏面挪了一些。
小雨跟她並排躺下後,又開始重複循環之前那些話了。
「晴兒,你說,寧大哥家裏有幾口人?兄弟姐妹幾個?」
「你說他打小是不是在一眾丫鬟僕婦們的脂粉堆里長大的?」
「打小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還跑出來當兵吃苦頭,真是不容易啊?」
「嘻嘻,今個夜裏你瞧見沒,他說女孩子不能沾酒,還幫我擋酒了呢!」
「後面我們散了的時候,他還問我有沒有伴兒回住所,我說跟秀珠嫂子還有大耳哥一塊兒,他就沒說別的。」
小雨說着翻了個身,「倘若那會子我說我沒伴兒,他是不是要送我?我感覺他像是那個意思啊!」
「哎,早曉得我就該讓秀珠嫂子他們先走了……」
帳子裏面,一直都是小雨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自問自答。
楊若晴該說的之前在院子裏都說了,這會子困了,不想跟這炒剩飯似的說了。
可是,小雨顯然還在興頭上。
看楊若晴不回應,有點不高興了,輕輕推了她一下。
「晴兒,旁觀者清啊,這事兒你咋看?說說嘛!」她道。
楊若晴睜開了眼,看着小雨。
昏暗帳子裏,小雨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一看就是芳心大動,已如痴迷狀態的樣子。
「小雨,不是我不跟你說我的看法。」
「寧大哥心裏怎麼想的,我說了,也不算啊!」
「有件事原本不想告訴你,可看你這樣纏着我不睡覺,我還是跟你說了吧。」楊若晴道。
「啥事啊?」小雨疑惑。
楊若晴翻身坐起,把她委託駱風棠去摸寧肅底的事,跟小雨這說了。
「寧大哥到底啥想法,這兩日就該有結果了。」楊若晴接着道。
「小雨,這些事,咱順其自然好不?」
小雨聽到這些,也覺得自己似乎是興奮得過早了。
「晴兒,讓你看笑話了,我……」
「咋是看笑話呢,你莫瞎想。」楊若晴糾正小雨。
感情,什麼時候最讓人茶飯不思坐立難安?
就是在那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之前,兩個人都能感受到那份說不出的曖昧和默契。
可是卻又都無法確定對方心思的時候。
那種時候,感覺最微妙。
小雨現在就正在經歷這個階段,魂牽夢繞,翻來覆去的琢磨揣測,人之常情。
聽到楊若晴的一番安撫,小雨總算是平靜了些。
「這會子,不咋興奮了,可又好生忐忑……」小雨輕聲道。
楊若晴輕笑了聲:「也沒啥好忐忑的,」
「你就這樣想,他是你的,就註定是你的,兜兜轉轉千山萬水還是你的。」
「他不是你的,再強求也求不來,順其自然最好,緣分自有安排。」
這話,是她用來寬慰小雨的。
真正落實到自己身上,她可不這麼想。
相中的東西,值得,就要努力去爭取,排除萬難。
遇山開路,遇水架橋。
只是,小雨和寧肅的情況不同,這些思想暫且對小雨保留。
果真,聽到楊若晴的那一番緣分論,小雨的忐忑輕了一些。
「嗯,晴兒你說的對,是我琢磨太多了,其實都是白瞎。」
「月老那根紅繩子早就栓好了呢,我不瞎琢磨了,我們睡覺,明兒還要去酒樓打理。」
「這才對嘛!」
楊若晴贊道。
把另一把蒲扇遞給小雨,「一起睡。」
這一夜,因為芳心萌動而失眠的人,可遠不止小雨。
百里之外的荔城,南王府內,冰清郡主也失眠了。
「清兒,安神的羹湯也喝了。為何還不歇息呢?」
南王妃步進華麗的香閨,詢問靠坐在床上,穿着一身白色冰綢睡衣的冰清郡主。
冰清抱着雙膝坐在床上,秀髮如雲披散在後背,映襯着一張俏臉憔悴了好幾分。
面對南王妃的詢問,她只是略抬起眼來,眼中閃過一絲惆悵,不再言語。
南王妃見狀,揮退了屋裏的丫鬟僕婦,側身坐到床邊。
打量着面前這日漸消瘦的寶貝女兒,南王妃滿臉心疼。
「自打那日從桃花庵回來,你便茶飯不思,也不愛出去逛街玩耍,亦不跟其他小姐們走動。」
「清兒,為了一個平民出生的小將,值得麼?」
南王妃語重心長的問。
知女莫若母,閨女的心事,做娘的一清二楚。
聽到南王妃這樣說,冰清郡主抬起頭來。
「娘,你這般說我可不愛聽。」
「什麼叫平民出生?我爹雖貴為王爺,可當年不也是窮得吃不飽飯,跟了當今聖上打天下才換來今日這份榮華富貴?」
南王妃怔了下,沒想到閨女的反應這般大,這般維護那個小將。
「不欺少年窮,好,就當是娘說錯了。」
南王妃趕緊改口:「清兒,你不能再這般糟蹋自己身子,你瞧瞧你,這臉蛋兒都小了好幾圈了!」
冰清搖頭:「娘,不是女兒不思飲食,實在是無心飲食。」
「不管是我睜開眼,還是閉着眼,都是那夜的事在眼前閃過。」
「滿腦子,也都是那個銀袍將領的戎姿!」
「女兒想要再見到他,想要招他做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