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若晴的面前,大志不再抗拒。
楊若晴餵他吃稀飯,哄他洗臉,擦拭小手什麼的,他全程配合。
不哭也不鬧,不躲也不藏,乖得讓人心疼。
等到吃飽喝足,又擦洗乾淨,被楊若晴摟在懷裏的他,小小的身體蜷縮着,柔軟乖巧得如同一隻扒光了刺兒的小刺蝟。
生生的讓人心疼和喜歡,忍不住想要去輕輕撫摸他幾下。
楊若晴將他摟抱在懷裏,跟往常摟抱着駱寶寶那樣,扯了被子的一角將他的小小身子蓋住。
然後,自己這才抽出空,去問床前面或坐或站着的里正媳婦和駱風棠他們。
「誰能不能跟我好好的說說,這到底咋回事啊?咋大志娘會把大志留給我啊?」楊若晴詢問道。
里正媳婦第一個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呀,早你起來後,我隨即也起來了。」
「剛出房門,看到他們爺們回來,駱兄弟的手裏,還抱着大志。」
「他們進了家門後,見你不在,駱兄弟把大志交給了我,轉身出去尋你去了。」
「我問我家那口子這孩子啥情況,他說,這孩子以後跟楊姑娘你們過了。我又看大志這孩子怏怏的,許是餓了,沒多問先去後院熬紅豆稀飯了,最後一把紅豆……」
聽完里正媳婦的話,楊若晴朝婦人感激的笑了笑。
「嫂子,多謝你,最後一把紅豆都熬給這孩子了,好心會有好報的。」她道。
里正媳婦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道:「沒啥沒啥,實在是這孩子太可憐了,那會子你沒回來,駱兄弟也不在。」
「他孤孤單單一個人躲在床,不敢哭也不敢鬧,看得人揪心的難受。」她道。
邊,里正忍不住出聲了,「不是我和左兄弟不陪,實在是這孩子怯生,看到我們兩個來到床邊他嚇得往裏躲。」
「左兄弟說了,先等楊姑娘回來吧,這孩子應該認她,咱兩個大老爺們還是別太往前湊,當心嚇壞孩子。」里正道。
「左兄弟,我說的是這樣吧?」他問。
左君墨輕輕點頭,「確實如此,我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的。」
「這不,晴兒回來了,這孩子老實了。」他道。
楊若晴聽完這些,輕輕點頭,她收回視線,打量着懷裏已經因為感受到舒服和安心,已經在眯眼開始犯困的大志。
然後,壓低聲道:「棠伢子,你跟我說說,大志娘離開的時候到底說了些啥。」
駱風棠輕輕點頭,微垂下眼來,像是在回憶和整理詞語。
然後,他抬眸看着床邊的這對『母子』,道:「運送酒鬼骨灰的船快要開動的時候,她抱着大志找到了我。」
「她直接給我下跪了,當時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他是為了運送盤纏的事情而感激呢。」
「哪裏想到,她是說,想求我們收養大志,給大志一口飽飯,一身暖和衣裳。」
「說大志這孩子既然跟我們辰兒同年同月生,樣貌還如此相似,這是緣分。」
「在辰兒找回來之前,求我們先讓大志留在身邊,將來,當下人,當家丁,當馬車夫驅使都行。」
「只求在他這年幼時,給他一個屋檐,不要四處漂泊,給他一碗熱飯,一套保暖的衣裳……」駱風棠沉聲說着。
楊若晴眉頭輕輕蹙在一起,道:「你怎麼說的?沒有拒絕?」
駱風棠道:「我拒絕了,我告訴她,這是孩子,是人,不是可以互贈的禮品。」
「可是,她卻說,現在酒鬼沒了,她一個女人帶着六個孩子,世道艱難,她不能再自私的把孩子全部留在自己身邊。」
「酒鬼能猝死,搞不好啥時候,她摔一下或者啥的,也沒了。」
「到時候這么小的孩子,更加無依無靠,更加可憐。」
「幸好遇到了晴兒你,她說她看得出來,晴兒你是真心喜歡大志。」
「她思考了很久,才覺得把大志託付給你,是給大志謀求了一條最好的路子,然後她開始磕頭,」
「岸邊都是石頭,她在那磕,磕得血都冒出來了,我前勸阻都不行。」
「後來那邊要開船了,他們在喊她。」
「她把大志放在地,扭身跑回了船。」
「我把大志抱起來,去追她,那邊,船已經拔錨,她在船朝我這邊下跪,磕頭,哭着喊着,求咱一定要善待大志,有生之年,她每日都會為我們燒香磕頭,祈求菩薩保佑我們早日找到辰兒,骨肉團聚……」
說到這兒,駱風棠的聲音,漸漸矮了下去,最後,歸於平靜。
屋子裏,大傢伙兒誰都沒有吭聲,一個個都沉默了下去,都在沉思,在感慨,在一聲接着一聲的嘆息……
楊若晴摟着懷裏早已睡去了的大志,忍不住輕嘆了聲。
「可憐天下做娘的心啊,以這種看似狠心的方式,來成全自己的孩子。」
「我楊若晴何其大幸,能得一個母親這樣的感慨贈予?」
「罷罷罷,事已至此,我接受現實吧。從今往後,大志是我的兒子了,我一定會好好待他,將他撫養成人!」
楊若晴給里正媳婦寫了一張明細的清單,這清單,從早哪個時辰起床,吃啥,喝啥,做啥,
一直持續到夜裏歇息,在一天之,該怎麼來調節自己的身體啥啥的,事無巨細的寫了。
「我不識字兒啊……」里正媳婦拿着手裏白紙黑字密密麻麻的清單,有點傻眼。
邊的里正拍着胸膛道:「哎呀,這不是還有我嘛,我識字行了,到時候我念給你聽。」
而後,楊若晴又將寫着自己家詳細住址的紙張,遞給了里正兩口子。
「里正大哥,倘若她後悔了,回來找大志了,又或者明年開春她又打這門口的大河裏經過,想見見大志了,」
「勞煩你把這個地址告訴她,讓她自己去我家見大志。」楊若晴道。
里正接過紙條,跟着先前那張一塊兒,交給了他媳婦,小心翼翼的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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