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一個可以通過的洞用了不到十分鐘,破壞永遠比建設來得有效率。
張海客他們魚貫進入並打起火把,進入磚牆之後,他們就發現這裏的情況和他們想的完全不同。
首先是泥漿,磚牆之後是一個巨大的石廳,除了他們這一面是砌磚,其他的部分全部都是大型的條石,但也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石頭,整個大廳里灌滿了泥漿,四周有一條非常斜的石頭沿,可以行走,那具屍體就坐在石頭沿上。
他們進去的時候推動屍體,屍體倒入了泥漿里,張海客扶了起來,就發現屍體的關節還可以活動,穿着一身民國初期的衣服,綁着綁腿。他本來想好好看看屍體的情況,但很快打消了念頭,因為他發現,在這個巨大的泥漿池子裏,躺滿了這樣的屍體。
從屍體的情況看不出泥漿有多深,有些屍體被沒頂,有些屍體泥漿到了腰部。泥漿發綠而且非常黏稠,讓人作嘔。
他們在石頭的邊緣上行走,走了一圈,就發現這個石頭廳里再也沒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了。
「就這麼點地方?」一人自言白語。
張海客說道:「邊上的人淹沒的部位高,中間的人低,這個泥漿池是個斗形,泥漿下面應該有通往其他地方的口子。」
「真他娘的。」
「泥漿里的屍體都戴着護目和保護口鼻的東西,就算沒有口子,他們也是在裏面撈東西。但我傾向於有通道。」張海客道,「因為所有人都有繩子連着,而且,我們剛才的判斷錯了,這個口子不是外面的人想封閉的,是裏面的這些人封閉的。你看,封口的痕跡都在裏面。這些人把自己封在了裏面。」
「你是說,這泥漿裏面恐怕有什麼蹊蹺吧,他們不想它上去害人,所以犧牲自己?」
「我從來不會把干我們這一行的想得那麼高尚。外面的地上有磚,那說明裏面的人不停地在堵,外面有人不停地想挖進來。具體情況不知道,不過我們得派一個人看住口子,裏面應該是安全的。」
「沒有人會像張家人那樣,挖磚牆的時候是挖,人家都把磚頭往牆裏敲,只有我們是往外挖的。你別胡扯了。」
「我沒有胡扯。」張海客突然吸了口氣,重新拿出那隻懷表,翻開來讓他們看那張照片,「你們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幾個人看了看都搖頭。張海客看了看他們進來的窟窿,說道:「這人是小鬼的父親,我小時候見過。」
扶起一具屍體,張海客用火把貼近屍體猙獰的臉,說道:「你們仔細看看這些屍體的臉和手,這些全部都是張家人,全部都有張家人的特徵。」
「啊?」其他人紛紛去看,一看那屍體的手指,果然奇長無比,頓時全都面如土色。
「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鬼的老爹死了我是知道的,但家族裏對於這些死亡都諱莫如深,咱們這一次恐怕被騙了,這個地方是有人安排我們來的。」
「誰?」
張海客回頭:「是那個小鬼,我們一路過來被引到了這裏,你們回憶一下,幾乎全部是他提供的信息。」他頓了頓,繼續道:「這小子,把我們全部誆到這兒來,難道是為了他老爹的屍體?」
「干他娘,我上去擰斷他的脖子。」其中一個怒不可遏。張海客立即擺手:「先等等,這些張家人死得太可疑了,那小鬼應該不是想害我們,而是想讓我們看到這些人的死狀。他可能只是想弄清楚他老爹是怎麼死的?」
「不是。」另一個人就道,「過來看這裏。」
幾個人轉頭,看到那人已經跳入了泥漿里,扛起另一具屍體,他用力擰轉屍體的頭部,瞬間就把屍體的頭擰了下來,十分輕鬆。
「脖子斷了,這些屍體身上有很多傷。」他道,「這裏發生過打鬥,而且,用的是張家人殺人的方式。這些人里有一些是被謀殺的,而且,殺死他們的也是張家人。這是一個咱們家族內鬥的現場。」
幾個人面面相覷,關於家族內鬥,其實每個人都知道一點,但看到這樣的場景,這些孩子還是有點無法消化。
「小鬼的老爹是被咱們自己家的人謀殺的?」其中一個人恐懼起來,「他娘的,他老爹死了,我們老爹還活着,我們的老爹難道就是兇手,這臭小子要騙我們到這兒來報仇?」
幾個人又面面相覷,頓了一下,立即都往出口衝去,才衝到入口的地方,一下就看到悶油瓶蹲在入口的磚牆後面,默默地看着他們。
幾個人急剎車,最後一個人直接滾下泥漿,幾個人站住就開始哆嗦,其中一個人道:「小鬼,你怎麼下來了?」
悶油瓶左看看右看看,又看向他們。張海客還是比較鎮定的,僵持了幾分鐘他就反應了過來,問道:「剛才我們的討論,你都聽到了吧。」
悶油瓶點頭。
「是不是就像我們推測的那樣?」
悶油瓶看着他,說道:「不是推測,當時發生這一切的時候,我也在場。」
幾個人又是面面相覷:「真的是我們老爹殺了你老爹?」
「我根本不知道你們老爹是誰。」悶油瓶道,「你們認為的我的父親,其實也不是我的父親。」
「那你把我們騙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麼?」
悶油瓶看着張海客,說道:「我需要下到這個地方來,我太小了,很多事情我做不到。」
「你要到這裏來幹什麼?」
「和你沒有關係。」悶油瓶道,「這個泥潭之下,有蜘蛛網一樣的甬道,全都被淤泥灌滿了,但每一段甬道都與各種房間相連,可以休息和呼吸空氣。其中有幾個房間有很多你們需要的東西,你們用這些死人的裝備,前進四到五個房間,就可以完成考驗了。」
「那你呢?」
「我得走很深才行。」悶油瓶道。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說來話長。這裏是泗州古城的遺址,最起碼有四層岩層疊着埋在我們腳下,我們所在的只是第一層。這座古城,張家一直在經營,當年是因為一場洪水,古城就直接消失被淤泥掩埋了,所以裏面的好東西太多。」悶油瓶道,「我要的東西,在最深的地方。」
「你不需要幫忙?」悶油瓶說完之後,張海客就問。
「你們幫不了我。」悶油瓶道,「這裏的一切你們都不了解,你們拿了東西快些回去,否則,危險不僅來自於這裏,讓張家人知道你們來了這裏,你們也不會有好下場。」
張海客幾個面面相覷,悶油瓶道:「這些話我本來不想說,本想等你們自己遭受挫敗,但是你們太執著精明了,還真的成功地下來了。現在,該說的都說了,信不信由你們自己了。」說着,悶油瓶幾步就跳人了污泥之中,一下翻了下去。
幾個人看着幾個氣泡從淤泥中翻出來,撲騰了幾下,悶油瓶就沒影了,再一次面面相覷。
「怎麼整?」其中一個說道,「這小子說的是真的嗎?」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只是,我們要是聽他的,就算是輸給這個小兔崽子了。咱們已經夠沒面子了,這口氣我是咽不下去,憑什麼聽他的?」另一個人說道。
再次沉默,就見其中一人罵了一聲,收拾了一下裝備,也猛地跳了下去。
張海客看着他們一個一個下去,心中暗嘆,一股特別不好的感覺涌了上來,但他還是跟着他們跳入了淤泥之中,向下潛去。
在淤泥之中下潛的感覺特別詭異,張海客沒有多形容,他只說他憋了有三分鐘的氣,就摸到了繩索把他引到甬道邊上,他一手抓着繩索一手摸着甬道的邊一路往前,直到發現了一個井口,井中全是淤泥,外面是鵝卵石鋪成的地面,幾個泥猴全部躺在地上喘氣。
這好像是一家人的院子,顯然已經陷入地下成了一個洞穴,但盆景、假山、鵝卵石的地面依然存在。
火把已經點了起來,不加以判斷,會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小的石廳,洪水衝垮了兩棟房子,外牆倒塌蓋在了院子上面,如今變成天花板的外牆已經傾斜了。張海客抹掉臉上的黑泥,除了他們幾個之外,並沒有看到悶油瓶。
「那小子呢?」
其中一個人指了指一邊,只見地上有一道泥腳印,通往一邊火把照不到的黑暗裏。張海客想立即跟去,被人拉住:「那小子讓我們別跟着他走,否則會非常危險。他說那條路,只有他能走。」
張海客不耐煩,心說這小子真的不要命了,連幫忙都不要,這就是小孩子的表現,他道:「畢竟是同族胞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我們不能讓他去送死。」
張海客順着泥腳印跟了過去,幾個人一路過去,就發現那邊的牆角還有一個窟窿,通往另一個空隙。
張海客說這座古城完全被淤泥掩埋,有些地方的淤泥經過這麼長時間已經完全變成泥土,有些還保持着黏稠的狀態,只在很多比較大而封閉的古建築遺蹟中存有空氣。前面張家人的前期探索,已經在可以行進的路線之間建立了通道,在淤泥中藏了繩索,只要進入淤泥里就可以摸到,從而在窒息前到達另外一個房間。有些房間之間距離過遠,前人採用了挖掘盜洞的方式前進,總之因為古城裏地質情況複雜,成為了一個由盜洞、淤泥下的繩索和各種通道組成的體系。
張家的前人在開始階段採用了網狀探索,但是到了後期,所有的路線都歸為一條,顯然目的性很明確。這是因為在最開始的時候,這批人的目的只是收集財物,但後來他們在收集到的財物中發現了一個秘密,於是轉為專心探索這個秘密。
那個房間的角落裏,是一個甬道的人口,他們進去之後又進入了一個乾燥的古遺蹟中,已經坍塌了一半,能看到刀削一樣的天花板,一半被埋進了泥土裏,整個頂是傾斜的。
這是一個廂房,邊上就是花園,看樣子是一個大戶人家,家境殷實,所以房子很堅固,雖然在洪水中倒塌了,但很多形狀還得以保存。
他們在那裏看到了兩個岔路口,繼續往前延伸的墓道,變成了兩條。從淤泥的痕跡很容易能辨別出悶油瓶走的是哪一條,但張海客卻發現他們無法跟下去了。
因為這兩個盜洞口,一個大一個小,大的是正常的尺寸,小的,卻只能容下悶油瓶那樣的個子。他們幾個雖然看着身材比悶油瓶大不了多少,但卻絕對擠不進去。
張海客百思不得其解,等他仔細檢查了那個小盜洞後,他就發現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這個盜洞的四周,泥土中有四塊青石板,這是一個下水通道,直徑已經被固定了,無法擴大。
難怪悶油瓶說只有他自己可以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