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重山之上,月掛中天,繁星密綴,甚為明亮。
突然,一顆流星划過半空,竟是通體血紅,光尾橫亘天際,猩紅扎眼,猶如一道巨大的血痕,觸目驚心。緊接着,北斗七星中的天樞星陡然變得黯淡無光,可邪異的是天邊並無一片雲朵,像是突然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摘走了一般。彈指間,天璇星也消失不見。不一時,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也相繼消失不見。
只眨眼的工夫,天上突然聚集了烏雲,鉛塊一般,遮星蔽月,籠罩了這一片天地,似是倒扣的巨大鐵盆,將群山圍了個密不透風。
「嘭」
一道驚雷亮起,照亮了整片天空,半空中現出幾個黑影,看那模樣似是幾個人影。天雷一閃而逝,攜浩然天威悍然直劈在了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一時間,地動山搖,樹倒石飛,轟鳴震天,間雜着慘烈的鳥鳴獸吼,直如末世一般。
接着,又是一道驚雷,與之前如出一轍,劈在了山峰的同一位置,頓時火光四起。一波未平,第三道驚雷又起。一道接着一道,連弩一般,眨眼的工夫便劈下了十幾道。
天空被照了個大亮,如同白晝一樣,空中的幾個黑影清晰可見,是七個人影,只見他們憑空立在天上,手掐印訣,不時向着烏雲和山峰指指點點,一舉一動都透着玄妙,似乎那一道道驚雷便是他們招來的。
「嘭」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已經數不清是第幾道了,居中的高山徹底成了個「禿子」,草木盡皆化為灰燼,山體褪了少說也有三四尺的「皮」。
「已經差不多了,估摸入口就在這裏了!」半空中傳出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再加把力,一鼓作氣破了這結界!」
過不多時,烏雲之中又翻出一道亮光,粗壯耀眼,較之前要強上數倍不止。
「轟」
天雷怒劈而下,有如一把巨大的利劍,眼看就要將這待宰高山給劈成兩半。細眼望去,天雷所落之處竟然還有一抹孤零零的綠色——可能是這座禿山唯一的生機了——是一根曲折的綠藤,拇指粗細,三尺長短,攀着一塊晃來晃去的山石,搖搖欲墜。
很可惜,這最後的生機就要在這天雷之下斷絕。
「嘭」
天雷斬在了綠藤之上,光亮刺眼,不能直視,聲勢駭然,卻眨眼即滅,並未對山體產生什麼實質性的破壞,似乎僅僅是大亮了一把。
「咦?」半空中傳出一聲驚呼。
「這是怎麼回事兒?」一個蒼老的男聲發問。
沒有人作答,一團火光自幾人處飄下,落在了雷擊處。
那綠藤竟然還在!
攀附的山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它依舊嬌翠欲滴,似乎比之前生機更旺。
「難道這才是仙符宗入口」
話未說完,綠藤隨風一擺,直立而起,藤首變得嬌翠欲滴,緩緩噴出一點綠光來,棗子大小,碧綠無暇,看起來生機盎然,卻不知怎的,直讓人心底發寒。
「快走!」不知誰驚呼一聲,七個人影立時化作七道流光四散而去,轉瞬而逝。與此同時,那點前刻還緩慢無比的綠光化作無數符文,憑空消失不見,天地死寂,一聲蟲鳴鳥叫都沒有。
然,只維持了那麼兩三瞬的時間。
「當」
振聾發聵的巨響從四面八方同時襲來,匯聚在一處,激起滔天罡風,吹雲散霧,拔木摧石,好幾座略顯單薄的山峰已然塌了大半,被颶風捲起,落木和飛石漫天亂飛,籠罩了這一片天地。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才一點點消停下來。一片明亮的綠色光芒率先從風暴的中心透了出來,緊接着又透出幾道刺眼的亮光,或藍或黃或紅或銀,與綠色光芒對轟,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
將近半個時辰,砂石飛木終於落定,中心的情景徹底顯現出來。三人多高的綠色光幕圍成了一個七丈許的圈子,遍佈符文——游魚一般,不停遊走,交相輝映,甚為玄妙。中間便是七個人影,觀其身姿,竟是之前逃走的七人。只見這七人皆是男子,四老頭三個中年人,衣着打扮相近,全都身着玄色道袍,頭戴竹葉冠。
這七人便是二十幾年前在修仙界叱咤一時的「玄竹七老」,老大長雲真人,老二長騰真人,老三長致真人,老四長雨真人,老五長露真人,老六長結真人,老七長為真人。取的正是千字文「雲騰致雨,露結為霜」的前七字。
相傳,這七人在二十幾年前與魔教「同仙會」好一場惡戰,最後命喪敵手,已經消失了二十幾年,卻沒想到今時今日竟會在這裏出現。
此時,七個人背靠着背圍成一圈,個個衣衫襤褸,嘴角和身上血跡斑斑,形容甚是狼狽。
「這是什麼鬼符陣,威壓為何這般強大,還如此詭異,比起元嬰巔峰的強者也不遑多讓了吧?」一個長須黑臉的中年人運轉玄功抵抗,既是惱怒又是無奈,此人正是老七長為真人。
老大長雲真人居中而立,手持一對青紅寶劍,苦澀開口道:「我們只怕現在都進到那根藤的小世界之中了?」
「什麼?一根藤竟有小世界?」眾人皆驚。
小世界這種東西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一般只有修為到了通天徹地的化神期強者才會構建出自己的道法小世界,身處其中,自有道法神通加持,如虎添翼。
長雲真人嘆道:「那藤浴雷不死,內蘊神通,恐怕就是那傳說中的帝屋藤了!」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驚懼交加。不過,等了片刻卻也無什麼動靜,長為真人開口道:「師兄,它這小世界只是把我們困在其中嗎?」
話音未落。
「叮。」
一聲脆響,一道綠色的流光陡然自光幕中射出,直擊長雲的心口。長雲抿了抿乾枯的嘴唇,舉起紅色寶劍奮力一點。劍尖恰好點住流光,劍身「轟」的一聲,騰起三尺來高的火苗。
火光照映下,流光顯出了原形,是一個杯口大小的光斑,中間線條流轉,粗看雜亂無章,細看卻覺玄妙異常,竟是一個玄妙的符文。
「凌虛符?」長雲眉頭皺成一團,晃動手腕,寶劍上躥出一條火蛇,縱身將凌虛符盤了個嚴嚴實實。
另外六個人全都轉過了頭,七個人十四隻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團火焰。
「轟」
火團陡然炸開,凌虛符急轉,震得長雲左臂發麻,眼看就要擺脫他的束縛。長雲暗暗咬牙,輕喝了一聲,「冰火煉獄!」
青色寶劍立時覆上一層寒冰,狀若鱗片,翻轉右腕,青劍斜貼在了紅劍之上,雙臂對收,青紅兩劍如同剪刀一般鉸住了凌虛符。青紅兩團光芒隨即湧出,交揉在一起,宛若實質一般,裹着凌虛符團團打轉。凌虛符形狀扭曲,不住地左搖右擺,似有生命一樣,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控制。
長雲也並不輕鬆,只僵持這麼幾息的時間就累得他滿頭大汗、雙臂發麻。
「師兄,我來幫你!」一個長須中年——老六長結真人——雙指一豎,就要念動咒語。
「住手!」長雲左首的三角眼老者——老三長致真人——出言喝斥,「不要添亂!」
長結悻悻然,乖乖地收了手。
「呀!」長雲低喝一聲,雙臂猛然用力,「當」的一聲響,凌虛符被剪了個粉碎,暗暗長舒一口氣,開口道:「仙符宗的符陣果然名不虛傳!」語氣甚為凝重,又夾雜着幾分難掩的激動。
長結偷眼打量身邊眾人,略一猶豫,弱弱地道:「師兄,這裏過於兇險,要不我們還是撤吧?」
「住口!」長致厲聲喝斥,「我們費了多少周折才找到這仙符宗的山門所在,又苦等了多少時日才等到這七陰聚煞的日子,眼看就要找到仙符宗的寶庫,你竟要夾着尾巴逃,慫包!真他娘的不該帶你來!」越說越激動,吐沫星子橫飛,噴了長結一臉。
「你」長結氣得嘴唇發抖,「老子就怕你沒命消受!」
「找死!」長致右腳用力在地上一踏,作勢就要開打。
「住手!」長雲怒視兩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逞口舌!老二,拿出來吧!」
「師兄」一個長眉老者——老二長騰真人猶豫道,「凌虛符都被你破了,現在拿出來是不是有點早了?」
長雲眉頭緊鎖,憂聲道:「不早!」
話音未落,周遭響起一陣嗡鳴聲,好像同時圍來幾十個蜂群,讓人頭皮發麻。
「快!」長雲雙眼都快直了。順着他的目光,只見十幾個凌虛符從四面八方同時斬了過來。
長騰暗吞了一口口水,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右掌在腰間儲物袋上一拍,一個七層含苞蓮塔出現在了半空,通體黝黑,每片花瓣上都刻着一個骷髏頭——眼洞閃爍着星星血光——十分妖異。塔頂蓮花鏤刻,其中兀自燃着一縷藍色火焰,寒氣逼人。
「動手!」長雲大喝一聲。
七個人同時掐訣,閃身站定北斗七個方位。長云為首,正落在天樞位上,劍指向蓮塔一點,「疾!」
一股無形的煞氣從天而降,正落在了蓮塔之上,蓮塔頂層的火焰透塔而出,席捲沖天,半空裏化作上百個猙獰的藍色骷髏,直迎凌虛符而去。
眨眼間,藍綠兩道光芒便纏鬥在了一起,流火亂濺,削石碎骨,危險異常。七個人不敢沾染半分,一邊單手掐訣催動蓮塔,另一邊控制各式法寶抵擋。四下里「噼噼啪啪」作響,仿若滾油鍋里突然進了一瓢冷水,熱鬧的緊。
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骷髏大都已經殘破不堪,而凌虛符雖也黯淡了許多,但形體大都還十分完好,看起來用不了多久便會全勝。
一個頭髮花白的中年人——老五長露真人——舔了舔乾枯的上唇,從半空收回目光,投注到了長雲的身上,輕喚了一聲「師兄。」
長雲望向了蓮塔,只見其兀自凌空轉動,靜靜的,明明一點聲音都沒有,卻總覺得它在竊竊私語,似是在說一些十分誘人的話語,讓人捨不得挪開眼睛。
「開二境吧。」長雲收回了目光。
一眾人面色凝重,看待蓮塔的眼神隱含幾分畏懼。長雲一聲令下,全都快速結起了法印,一波快似一波。隨着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快,蓮塔加速旋轉,「嗡嗡」作響,周圍的夜色似乎突然變得濃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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