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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故事?番外(五)
雨勢忽然小了些,但風仍獵獵吹着。程菲的世界有一瞬安靜,?她定定望着馬路邊上的那道高大人影,?震驚得說不出話。
自那晚一別,?程菲從未想過會和這個男人再見。
這未免太過巧合。
而且,?當初在福利院時,她通過院長了解到,他明明是個生意人,自己經營着一間古董行,怎麼會忽然變成一個警察?
程菲皺起了眉,?腦子裏依雲叢生。
男人穿着一身簡單的運動系打扮,?黑衣黑褲,整個人看着瀟灑又幹練。濃烈俊美的五官隱沒在暗處,?少一分薄倖風流,?多一分鐵骨野|性。他微仰着頭,雨珠子順着他光潔飽滿的額頭往下滑,黑色的眼睛穿透夜色直勾勾落在她臉上,?深不見底。
極短暫的目光交匯,?某個瞬間,程菲從那雙眼睛裏看見了一絲異樣的光。
不過對視只持續了短短几秒鐘。下一瞬,?另外幾個便衣刑警也趕到他身旁。
見那胖子戴着手銬都還不住掙扎,年輕警察咬了咬牙,?狠狠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罵道:「你他媽給我老實點兒!扭個屁,?腚上長虱子?」
胖子自然敢怒不敢言。剛才一番纏鬥,?他身上多處的脆骨要麼折要麼碎,痛得滿臉橫肉直抽抽,屁股上又挨這麼一下,他登時哎喲一聲,有氣無力地討饒:「警官,我不反抗,我真不反抗了,求你們別打我了……」
餘烈視線從某處收回。他面無表情地把胖子踩死在地上,居高臨下瞅着他,忽然冷冷道:「名字。」
胖子一頓,不吭聲。
餘烈眯了下眼,右腳下勁兒往他已經碎裂的腕骨上一碾。
胖子尖聲鬼叫,疼得大汗淋漓終於徹底認命,連聲說:「劉世才……劉世才!」
「是『財神』沒錯。」餘烈語氣很淡,說完便把腳鬆開,站到一旁,兩隻修長大手很隨意地撲了撲。另外兩個刑警頓時上前將胖子提溜起來,粗暴地塞進了一輛黑色轎車的後座,然後一左一右上車,把胖子押在中間。
警官小蔡落下車窗,探出個腦袋朝後頭的餘烈喊:「哥,我們先押財神回去了。」
餘烈點頭,「嗯。」
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這時,之前那個中年警察是省禁毒總隊的秦剛,隊裏人都喊他老秦。老秦走到餘烈邊兒上,擰着眉心有餘悸道:「剛才真嚇死我了,生怕線人給的情報有問題。」說着,中年人自嘲似的笑了聲,「查了這麼大半年,總算把『多壽佛』手底下的『財神』給抓住了。多壽佛是金三角地區最大的跨境毒|商之一,上頭下了死命令,最多再給咱們一個月,必須捉到人,現在財神落網,總算還是讓咱們看見了點兒希望的曙光。」
餘烈瞥他一眼,很淡地笑了下,沒說話。
老秦從褲兜里摸出一盒煙,抖出兩根,一根塞自己嘴裏,一根遞給餘烈。餘烈接過來,也不抽,拿在手裏慢條斯理地捏着玩兒,垂着眸,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老秦把煙點着,抽了兩口後伸手拍拍餘烈肩膀,說:「走吧,還得回去審人。」
餘烈沒什麼表情地點了下頭。兩人同時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灰色桑塔納。
熱帶地區的雨,來得快,結束得也快,剛下不到半個小時,這場雨就停了。
餘烈走到灰色桑塔納的副駕駛室一側站定,伸手握住車門門把,拉開。正要上車時,他動作卻忽然一頓。
餘烈轉頭抬眸,視線朝酒店三樓方向的某個窗口望去。
然後,他微微眯了下眼。
女人還站在窗戶邊上。裹着一件白色浴袍,濕潤的長髮披在肩頭,晶亮的眸有些好奇又有些膽怯地望着他。那目光似乎沒從他身上移開過,充滿了探究欲。
這時,老秦察覺到什麼,一愣,視線也狐疑地順着餘烈目光望上去。
「……」窗邊的程菲這才想起自己身穿睡袍頭髮也還濕着,臉微紅,心臟撲通狂跳幾下,窘迫不已,當即想也不想地便把腦袋收回去。唰一聲,拉上窗戶帘子。
老秦匆匆一瞥,就只瞧見一道纖細人影,和已經合上的窗簾。
老秦費解地皺眉,看着那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子,又看一眼站在自己對面的餘烈。
冷峻青年神色平靜地望着那扇窗,黑眸深而沉,不知所想。
「欸。」老秦喊了聲,等餘烈看向自己後,他朝着關上的酒店房間窗戶努了努下巴,問道:「認識啊?」
餘烈沒說話,眸光重歸一片冷靜波瀾不興,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室。
老秦也跟着坐進車子,邊系安全帶邊隨口說:「算起來,你都連着忙活兩個月沒休息了。要真有什麼要緊事兒,今晚就別回,財神那頭有我和其它人。你明兒下午再回隊裏報到。」
餘烈把之前那根煙塞進嘴裏,甩開一枚金屬打火機,眯眼點着。他抽了口,半眯着眼從白色眼圈兒里看瞅老秦一眼,語氣冷淡地調侃:「我剛到雲南禁毒總隊的時候,就聽說你老秦是『現世包青天』,鐵面無私不近人情,什麼時候這麼通情達理了?」
秦剛嗤一聲,瞧着餘烈意味深長道:「小子,別看你老秦哥現在四十好幾,誰還能沒年輕過不成?」
餘烈挑挑眉毛。
秦剛低聲,神神秘秘道:「樓上那姑娘。說吧,是不是你惹的風流債找上門兒了?」
聞言,餘烈沒說話,只是低頭又抽了口煙,無聲失笑,垂下的眸子裏眼神卻複雜深沉,深不見底。
「沒什麼。就你小子這張臉,沒點兒風流債也不可能。」秦剛說着,在駕駛席上坐正了身子,兩手握住方向盤,道:「我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啊。再不下車,我就直接開回去了啊。」
餘烈落下車窗,右手手肘屈起撐在窗戶下沿,手裏夾着煙,朝秦剛挑了挑下巴。
秦剛詫異,「不下車?」
「財神我來審。天亮之前,保管把他嘴給撬開。」餘烈撣了下煙灰,側目,視線看向秦剛,淡聲說,「明天給我放一天假。」
秦剛眉毛挑得老高,道:「為什麼?」
餘烈安靜幾秒,目光穿過夜色落在那扇緊閉的窗戶上,道:「我和她分開太多年了。她已經等了我那麼久,我不想讓她再等下去。」
秦剛不解,「既然這麼想見她,為什麼現在不去?」
「因為,」秦烈說着,忽然坦蕩磊落地笑了,淡聲說:「我是個警察。」
*
既酒店停電、忽然目睹一出「警匪當街大戰」的大戲,並離奇與「周先生」再次相遇這三大神奇事件後,凌晨兩點半的時候,程菲再次迎來了今晚第四次勁爆事件。
彼時,電來了,程菲吹完頭髮後爬上了床,準備按照慣例刷會兒微博催眠入睡。然而,當她在被窩裏裹成一團打開微博app的時候,發現微博崩了。
看着眼前的白屏404,程菲一臉問號。
就在她一頭霧水地皺了皺眉,準備放下手機直接睡覺的時候,微信又是「叮」一聲。程菲點進去,這回發消息的倒不是溫舒唯,而是兩個姑娘另一個閨中密友湯瑞希。
群名為「發財天團三人幫」的微信群內。
湯小妹:臥!!!槽!!!姐妹們快出來吃瓜啊啊啊!
程菲:……?
程菲發出疑問三連:怎麼了?為什麼微博忽然崩了?哪對明星又離婚了?
湯小妹:離你個頭啊!是孟越衍的戀情曝光了!!!
程菲:???
程菲:孟越衍?青年作曲家孟越衍?全球四大鬼才音樂人孟越衍?那個帥得媽都不認識的傳奇大佬孟越衍?
湯小妹:不是他是誰?全球還能有第二個一出現就直接秒掉微博服務器的孟越衍?
程菲:我還沒刷出來微博!到底怎麼肥四!
湯小妹這回直接甩出來一張圖片。
程菲點開大圖一瞧,只見照片裏,男人個子很高,身形頎長,一手撐傘,看不見臉。在他修長冷白的頸部皮膚上,蜿蜒出一片荊棘紋身,囂張乖戾,野蠻生長。
眾所周知,在整個樂壇,乃至華人音樂圈,這片荊棘刺青是獨屬於孟越衍的標誌。
但,在這張圖片中,比男人的荊棘紋身更引人注目的,卻是他小心翼翼護在懷裏的姑娘。女孩兒身形嬌小纖細,穿着一身簡單的淺色長裙,同樣看不清臉,只隱約能瞧見露在長裙外的纖細腳踝,細生生的,雪白雪白。
程菲:?這位小女朋友是?
湯小妹:這不是孟越衍的女朋友。
程菲:?
然後,湯瑞希又發過來兩張圖片。
原來,就在狗仔隊爆出那張圖片不久後,全球粉絲和吃瓜群眾便萬眾一心扒出了照片女主角的微博號:@一隻兩隻羊。
而湯瑞希發過來的第一張截圖,就是「一隻兩隻羊」轉發的狗仔隊新聞微博,內容為:沒交往,沒同居,沒故事。
第二張截圖,是微博常年失蹤人口孟越衍在十分鐘後轉發的@一隻兩隻羊的微博,內容為:有結婚證。
程菲:……???
湯小妹:這是他老婆。
……
一晚上經歷了太多爆炸□□件的結果,就是程菲在第二天起床後,發現自己成了一隻熊貓眼。她看着鏡子安靜了幾秒鐘,默默拿出化妝包開始在臉上搗鼓,用遮瑕液仔細遮去眼下的青黑色,並畫了一個精緻淡雅的妝容。
忙完之後看看表,剛好早上的八點整。
程菲收拾好化妝包,從襯衣衣兜里摸出昨晚塞進去的地址紙條,然後拎起包,準備到酒店外面去打車。
她走出房間,反手將房門關好,轉身剛要提步,卻忽的一驚。
一道高高大大的人影斜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手上把玩着一枚打火機,直勾勾盯着她,不知已在這裏站了多久。
程菲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臉上,看清後,她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和過去一樣的是,對方仍舊中意運動系裝扮,黑衣黑褲,臉龐英俊立體,眉眼冷淡,五官濃墨重彩俊美逼人,眼神沉沉的,像一壇沉了太多故事和秘密的老酒,教人心生好奇,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和過去不一樣的是,他氣質里的消沉頹靡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幹練坦蕩的野|性正氣,大膽瀟灑,桀驁恣意。
他盯着她看,手上把玩打火機的動作忽的頓住,黑眸沉沉,並沒有先開口。
不知為什麼,在這道目光的注視下,程菲只覺自己心跳忽然急促幾拍,連帶着雙頰的溫度也微微上升。
這種身體的變化,在此刻竟教程菲有些心顫。
無可否認,她曾經迷戀過這個男人。
但,她一直以為,那種短暫的迷戀只來源於新鮮感,她只是被他身上的神秘未知所吸引,甚至不應該被稱為「喜歡」。她一直以為,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早就隨着那場發生在她生日凌晨的告別而消散。
而直到這一刻,直到他重新如此鮮活地站在她眼前的這一刻,程菲才驚覺,自己原來從未忘記過他。
程菲靜默,兩隻手無意識地抓緊了背包包帶,掌心濕濕的,全是汗,莫名緊張。
幾秒鐘的死寂。
程菲嘴唇蠕動一瞬,終於出聲,不太確定地道:「……你、你怎麼在這裏?」
話音落地,他安靜片刻,忽然動身朝她走近過來。站定後,他垂眸定定望着她,挑了下眉毛,淡聲說:「程小姐還記得我?」
程菲嘴角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說:「你真會開玩笑,我當然記得你。周先生。」
男人沒有回話。
程菲又道,「你來這裏,是有什麼事麼?」她想起他們昨晚在這裏抓過人,壓低嗓子猜測:「是不是和昨天晚上的那個犯人有關係?如果你是想來走訪調查的話,很抱歉,我應該幫不了你什麼。我也才住進來兩天……」
「不。」他淡淡打斷她的話,「我來這裏,只是想找你。」
程菲一怔,「找我?」
「嗯。」他淡淡應了聲。說完,撩起眼皮瞧了眼她背後已經關上的房間門,沒說什麼。
程菲這才反應過來,一窘,趕緊掏出房卡把房間門刷開,紅着臉乾巴巴道,「不好意思啊周先生,讓你在門口站了這麼久……有什麼事就進來說吧,有點亂,別介意。」
說話的同時,程菲領着男人重新回到房間。
砰,房門關上。
「我買了一些果汁,和礦泉水。」程菲隨手把包掛在衣帽架上,笑笑,隨口問:「你想喝什麼,周先生?」
「都行。」男人語氣很平靜,「對了。」
程菲正在拿飲料,聞言一頓,好奇的轉過頭。不料,兩人此時的站位太近,她一側身竟才發現自己一不留神站到了他眼皮底下。
陌生濃烈的男性氣息竄入鼻息,夾雜着寡淡煙草氣,一點也不難聞。
程菲心口一緊,心跳突的漏掉一拍,但還是強自鎮定地笑了下,「什麼?」
餘烈垂着眸,直直盯着她烏黑的眼,「我不姓周。」
程菲:「……什麼?」
「程小姐,請允許我正式跟你做一次自我介紹。」他很淡地笑了下,語氣低柔幾分,道:「我叫餘烈。餘數余,烈火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