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惠將一疊請帖拿給謝大夫人看。
「你自己做主就是了。」謝大夫人不看,說道。
想請什麼人來家裏玩這種事謝柔惠絕對可以自己做主,就跟謝老夫人說的,不喜歡誰就不讓誰來。
「嘉嘉也幫着寫了好多。」謝柔惠又舉着一摞對母親笑。
「給她找點事做,免得去跟你祖母鬧。」謝大夫人說道,「給她兩天好臉色,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說完了到底擔心,問謝柔嘉。
「在屋子裏做功課寫字呢。」謝柔惠說道。
謝大夫人面色緩和。
「讓她寫完了過來吃點心。」她對丫頭說道。
丫頭應聲是忙去了,不多時又回來了。
「二小姐寫完字了,去老夫人那裏了,說吃過午飯再過來。」她說道。
去老夫人那裏了?
謝大夫人和謝柔惠都有些驚訝,昨晚又是罵又是哭的,竟然還會去謝老夫人那裏?
謝老夫人顯然也很驚訝,看着坐在屋子裏的拿着剪子裁紙的謝柔嘉。
這丫頭竟然又來了,還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這次我要自己畫。」謝柔嘉對丫頭們說道。
圍着她一起做花燈的丫頭們亂亂的應聲是,又開始找筆墨紙硯,屋子裏鶯聲燕語花團錦簇。
「鬧的我屋子裏成什麼樣子。」謝老夫人說道。
丫頭們都噤聲不敢說話也不敢動了,謝柔嘉似乎沒聽到。
「畫嫦娥奔月。」她接着說道,又喊着丫頭拿這個拿那個,又說渴了要喝水。
丫頭們怯怯的看了眼一旁坐着的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拉着臉沒說話。
丫頭們便膽子大了起來,依着謝柔嘉的話動作,屋子裏再次恢復了熱鬧。
站在門外的江鈴沖木香得意一笑。
「怎麼樣?」她低聲笑道,「我說沒事吧。」
木香看她一眼沒說話,江鈴笑嘻嘻就跑進屋子裏,木香伸手沒拉住。
「老夫人。」
江鈴沒有去謝柔嘉身邊,而是跑到謝老夫人身邊。
「您要不要吃茶?廚房熬好了茶湯。」
又跟謝老夫人說廚房做了什麼飯,都是老夫人和小姐愛吃的。
謝老夫人閉着眼不理會她,任憑她嘰嘰喳喳,站在門外木香忍不住掩面,覺得自己這輩子在主人跟前都做不出這麼丟人的行徑。
飯桌上謝老太爺無心吃飯,拿着筷子看看謝老夫人又看看謝柔嘉,眼中滿是笑意。
一旁的丫頭手裏拿着酒壺遲疑,謝老夫人伸手,瞪了那丫頭一眼。
「祖母。」謝柔嘉起身先搶過了酒壺。
謝老夫人嘖了一聲。
「我不發火你還真不怕了?」她說道。
謝老太爺哈哈笑了。
「嘉嘉,別鬧了。」他說道,「知道你的好心,只是,這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了的。」
謝柔嘉端着酒壺斟了一杯酒。
「那就慢慢來。」她說道,將酒杯捧給謝老夫人,「一天兩天改不了,那就三天四天,五天六天,慢慢的來,總比什麼也不做要好。」
謝老太爺看着她哈哈笑了。
「嘉嘉你是怎麼了?」他說道,帶着幾分好奇,「怎麼突然這樣管起你祖母了?」
家裏人對於謝老夫人是很敬重,但敬重的另一個結果就是遠之,含飴弄孫的事謝老夫人自然不會做,繞膝嬉戲的事子孫也不會做,這個二小姐以前也是如此,並沒有特別親近的時候,要說親近,也就是謝老夫人那次因為邵家那個孩子的事護着她。
不過這對於謝老夫人來說不算什麼,換做是任何一個子孫,謝老夫人都會這樣做,只不過沒有孩子會像謝柔嘉這樣不僅接受了,還得寸進尺的要求謝老夫人不許那孩子上門。
想到這裏,謝老太爺忍不住又笑了,還帶着幾分幸災樂禍。
那京城的秀才常常看不起他們謝家教養孩子的法子,說驕縱無禮,看看他養出來的孩子,也沒看到多有禮。
「因為我想要祖母和祖父長命百歲。」謝柔嘉說道,看着謝老夫人,「想要祖母身體好好的,想要祖父開開心心的,想要永遠都這樣跟着祖母和祖父在一起吃飯。」
謝老太爺臉上的笑便有些凝固。
這話其實也沒什麼,孩子們都會說這樣恭維的好聽話,只是在謝家這種話很少見,尤其是面對自己的時候。
謝老夫人伸手。
「誰想跟你在一起吃飯,找你爹娘去。」她沒好氣的說道。
對於謝老夫人的不高興,謝柔嘉沒有半點害怕,將酒杯塞給謝老夫人,自己抱着酒壺。
謝老夫人握着酒杯瞪眼。
「每天少喝一點,這行了吧?」謝柔嘉說道。
「行了行了。」謝老太爺打圓場笑道,又伸手推謝老夫人,「你又不是小孩子,少喝一口又能怎麼樣?快別跟孩子鬧了。」
謝老夫人順手收回手。
「怎麼倒成了我鬧了?」她說道,將酒杯一飲而盡,再次伸出手。
謝柔嘉又倒了一杯。
「就這點了,不能喝了。」她說道。
謝老夫人瞪眼要說話,謝老太爺先開口。
「不喝了不喝了,嘉嘉快坐下,吃飯吃飯。」他笑眯眯的說道,又指着桌子上菜,「來,嘉嘉最愛吃花椒雞了。」
丫頭們都笑着給謝柔嘉布菜。
謝老夫人哼了聲。
「我怎麼就招了這個犟牛過來了?」她嘀咕道,看着手裏的酒杯,到底沒捨得一飲而盡,慢慢的喝。
真是奇了,當這件事傳到謝大夫人耳內時,她忍不住搖頭。
「看來母親也有被人拿捏無奈的時候。」她說道,說到這裏又停頓下,「只是別被拿捏的做不好的事就行了。」
謝文興哈哈笑了。
「被拿捏是因為母親知道這是嘉嘉的孝心,如果換做別的心,那就不一定了。」他說道,「難道母親是那種不辨是非的人嗎?」
謝大夫人笑了。
「是非嗎?」她意味深長說道,「對母親來說,那有什麼用,她只要高興就行了,要不然當初龐家小姐……」
她說到這裏輕咳一聲不再說了。
「總之,嘉嘉現在讓我又喜又憂。」她接着說道,「她好像比以前懂事了,但又變得特別的執拗,說要幹什麼就非要幹什麼。」
「執拗的也不是什麼壞事嘛。」謝文興笑道。
謝大夫人看向他。
「要是執拗的是壞事呢?」她問道,「執拗的是她不該要的不該鬧的事呢?」
謝文興看着她。
「阿媛,說到底,你總是從心裏防着嘉嘉。」他說道。
謝大夫人嘆口氣。
「阿昌哥,我不得不防,以前從來沒有這種事,實在是太像了,有時候,我半夜甚至會驚醒,想着當初是不是記錯了,不是惠惠是姐姐,嘉嘉是姐姐。」她說道。
謝文興笑了。
「所以你有時候對嘉嘉嚴厲有時候又寵溺,防備着她又是覺得愧疚她。」他說道。
謝大夫人伸手按住額頭。
「阿媛。」謝文興握住她的手說道,「你把這丹主看的太重了。」
謝大夫人甩開他的手。
「阿昌哥,沒有人能把這丹主看輕。」她說道,「這種日子就跟皇帝似的。」
她說着看向劉秀昌。
「有人會覺得皇帝的位子無所謂嗎?」
謝文興哈哈笑了。
「這話在家裏說說就好了,千萬別出去說。」他說道。
謝大夫人白了他一眼,意思是她又不是傻子。
「皇帝的位子坐上去就沒人願意下來。」她接着說道,「但是皇帝的位子也不是誰都能肖想的,因此也不是人人都有這個煩惱,所以我才想讓嘉嘉知道……。」
「所以我們才應該讓嘉嘉知道另一種生活也很精彩。」謝文興接過話說道,拍了拍謝大夫人的手,「對嘉嘉寵溺,讓她知道有父母姐姐的呵護,她的日子過的多麼的幸福。」
謝大夫人看着他。
「而惠惠呢,我們讓她知道當上丹主這種責任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她自己,就算背負着責任,她也能自己決定自己的日子怎麼過。」謝文興接着說道,「相比來說,惠惠付出的更多,更不容易,讓嘉嘉也看到,要想得到那個位子,得付出了多少,她就不會羨慕姐姐,她只會心疼姐姐的不容易,也更知道自己要過的生活也很幸福。」
謝大夫人點點頭。
「要是真如此那自然是好。」她說道,「所以我才一直擔心嘉嘉不懂事,擔心她看不到自己有的,只看到自己沒有的。」
「不會。」謝文興搖頭笑道,「嘉嘉現在真不一樣了,她真的懂事了,你放心吧。」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有丫頭急匆匆進來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和大小姐打起來了。」她喊道。
打起來了?
謝文興面色一僵,而謝大夫人則猛地站起來,面色鐵青。
「出什麼事了?」她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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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裏,邵銘清看着跌坐在自己腳下的小姑娘,再看站在眼前這個一模一樣的小姑娘。
「邵銘清,誰讓你來的!」
那小姑娘喊道,張牙舞爪,如同被激怒的小公雞。
這個才是她,邵銘清心裏透亮,下次他不會認錯了,他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