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二十四歲,說起來咱們還是本家兒呢。」青年翹着二郎腿,臉上帶着幾分慵懶的笑意。
「剛出山,師傅讓咱找個靠譜的活計吃飯,這不就找上門來了,哪還有比公家更硬的飯碗啊。」
「簡歷上說你是贛儺戲班出身,怎麼會這麼大老遠的想到跑到華北這邊來找工作?」
「瞧您這話問的多新鮮啊,誰願意一輩子窩在那山溝溝裏頭?」
徐福下意識挺直了腰板兒,壓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說道,「咱師傅說了,下輩子就算是托生成狗也得生皇城根兒底下,他老人家先走一步了,那我離死還早就提前來轉轉。」
「……」徐三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沉默了好久終究還是沒有說話,整了整桌上的簡歷。
二十四歲的大覡,難得一見。
這年頭光是能夠把這手藝傳下來的已經屈指可數,儺舞鬼戲,祭神跳鬼,到了異人的手裏已經是真正通鬼神的手段了。
對方既然是個真正掌握了儺師演法的大覡,而且底子十分乾淨,那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往外推的理由。
「堯班主的舉薦分量還是夠的,這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想必這件事你自己也應該心知肚明。」
徐三推了推眼鏡,隨後緩緩起身伸出了右手,「歡迎加入哪都通,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同事了。」
「嘿,領導那多關照了。」
徐福嬉笑着臉皮伸手與對方握了握,但是也僅僅是一觸即分沒有耍什么小心思。
「今天給你一天假,明天開始正式來上班,等下讓小王帶你去員工宿舍,順便把工作服和一些必要手續辦一下,希望你儘快熟悉這裏的工作。」
徐福的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補充道,「順便問一句,咱這工資待遇?」
「朝九晚五,周末雙休,包吃包住,五險一金,底薪五千,加班和績效另算。」
「太行了哥,咱能在這干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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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申,叫我土猴子就行,徐三讓這些天我先帶你。」王申昂着頭,帶着幾分拘束介紹道。
徐福看了一眼那個只及自己腰身的平頭小矮個,張開笑臉露出八顆大白牙。
「那叫咱福子就成!」
「額,好……」土猴子嘴角抽了抽,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尷尬。
徐福則是沒心沒肺地大笑着,拎着包往房間裏走去,沒想到這裏的住宿還是單間的啊。
看來這趟果然是來着了,老爺子真的給自己找了個好下家啊。
「我說土猴子,咱們這平時上班真就是撿快遞啊?」徐福昂着腦袋又多問了一句,似乎是現在才想起來這件事。
哪都通雖然實際上是官方組建管理異人的組織,但是明面上還是將其偽裝成快遞公司並且是在運轉的。
裏面除了自己這樣的異人之外,也是有普通人存在。
「那哪能啊,公司招異人專門為了撿快遞也太吃飽了撐的了。」
土猴子擺了擺手,對於對方的自來熟倒是沒有太過反感,「那算兼職吧,願意去干就去賺兩份錢,平時沒任務的時候也可以等着吃糧,或者朝九晚五巡街去就成。」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徐福鬆了口氣,整個人擺成了個大字癱在床鋪上。
自己懶散慣了,如果真的是進了廠打工那還真有些受不了。
「但是規章制度還是得遵守啊,咱們主要負責對於鬧事的異人的處理,非必要不出手出手也要注意影響!」
王申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在這一點上着重又強調了一遍,「小偷小摸的有警察呢,咱們就算出手也要點到為止,公司異人對普通人出手的條件還是蠻嚴苛的。」
「明白,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暴露異人的身份嘛!」徐福指了指自己手邊的那本藍皮小手冊。
那是領生活物品的時候一起領來的,這番話徐三之前也已經和自己告誡了一番。
整理完自己要用的物件順手從行李包裹里拿出一瓶二鍋頭,拿牙起開瓶蓋塞到嘴裏噸噸噸就是對瓶吹。
看着這場面土猴子都有幾分見汗,沒想到新來的這位這麼生猛,這下寶兒姐可算是找到對手了。
眼神一瞟忽然落到了對方身後那隻鼓鼓囊囊的黑袋子上。
似乎這傢伙來的時候就背了兩隻袋子,一隻蛇皮袋裝的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隻黑布袋……
「那個,福子你別怪我好奇啊,那黑袋子裏裝的是什麼啊,如果不能說就當我沒問啊,別在意!」
「這有啥的。」徐福笑了笑,伸手探進那布袋子裏摸索了一番,隨後小心翼翼取出了其中的物事。
那是一張繪製的栩栩如生的巫儺面具,青面獠牙,金瞳黑鬃。
「這是咱吃飯的玩意,這東西煞氣重,旁的人碰不得,你就別想着上手了啊……」徐福一眼就看出對方想說什麼,於是把話說到了前頭。
不過自己倒是也確實沒有說謊話,對於非巫儺的其他異人來說接觸這東西是挺晦氣的。
土猴子咽了口唾沫,在那張面具拿出來的一瞬間頓時覺得房間裏似乎氣氛變得不一樣了。
不由自主地開始形炁架勢。
好像有一頭兇猛的野獸此時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張開血盆大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身體被恐懼支配幾乎動彈不得,逃都挪不動腳。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幻想,但是這種感覺揮之不去,令自己如臨大敵。
「放輕鬆……」
「咳咳,有點難度啊。」
「哦,不是和你說的。」徐福笑了笑,將那張猙獰的面具塞回了黑布袋子裏。
瞬間房間裏那股陰冷暴戾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氣息煙消雲散。
土猴子渾身打了一個顫,涼氣從背脊升了上來,直到此時才有種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感覺。
但是此時看向對方的眼神也不一樣了,果然好奇害死人啊。
眼前這位真不是好惹的。
如果打起來自己絕對不是對手,甚至瞬間就可能會沒命啊,兩人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
土猴子乾咳了兩聲,剛想要說些什麼緩解一下方才有幾分尷尬的氣氛,但是下一瞬間只覺得一陣風從身旁飄過。
一個穿着棕色制服,長發凌亂的女人提着牛耳尖刀直刺向此時躺在床鋪上的男人,目光堅定,眼中只剩下那唯一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