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北境之爭
地縛靈對邦妮痛苦的樣子視若無睹,慢條斯理的說:「從我們一直以來的對談,我知道妳是個天真的人類之子,但卻不知道妳這麼愚蠢。讀字閣 m.duzige.com搞清楚狀況了,人類。妳以為自己正在跟巫師談交易?聽清楚了,只要我想,隨時能讓妳碎屍萬段,但我不會這麼做,因為直接毀掉妳實在無趣極了,畢竟妳是我好不容易遇上的人類……我現在說遊戲規則,聽好了:我說什麼,妳照做。簡單明了吧?即使像妳這樣天真愚蠢的人類也能聽懂吧?娛樂我的工具?對,就是娛樂我的工具。你們人類斗動物,我斗你們,不是天經地義?強者就是喜歡支配弱者,這點無論是人間還是巫界都一樣。不想傷害無辜的人?妳要是不動手,就由我來,我會直接殺光所有尋常人類。當然,我會在一旁看着,妳要是敢耍什么小手段,我會讓妳立時斃命。」說完讓縛在邦妮身上的煙霧散開,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恢復呼吸,大力咳着。
地縛靈讓邦妮的槍滾至她身旁,「還不快去?別讓這些人類跑了。」
邦妮掙扎着起身,邊咳邊說:「如果……咳……既是尋常人類……咳……卻又剛好戰勝我呢?你還是要讓他們過來嗎?」
「我說了會在一旁看着,」地縛靈不耐煩,「我不會讓尋常人類進來。」
邦妮心驚:他的意思是,只要是尋常人類,他都會用法術消滅……不行,不能再有無辜的犧牲者……但要是對方能破解詛咒呢?不只地縛靈,克萊德和我都有救了!
74破蛹
邦妮邊跑邊想,眼前出現三個人,像是三個漁夫,有着相似的容貌,看來是三兄弟。三兄弟看見邦妮都很吃驚,沒想到會在勾魂灣遇見人,還是個女巨人,她的衣着打扮不是一般人,氣宇非凡,難道寄宿勾魂灣的不是鬼魂,是英靈?
看着像大哥的人率先問:「妳是誰?」
邦妮不答,心想:他們看起來像是普通的漁夫……怎麼辦?要如何幫助他們逃離這裏?
二哥懷疑:「她該不會聽不懂我們的語言?」
三弟:「妳聽過聖泉嗎?據說這裏是取得聖泉的必經之地,若想得到聖泉,需要先來這裏一趟,是真的嗎?」
他們不是單純路過,是為了聖泉而來,這就更難打發了,邦妮擔心。
三弟見邦妮聽他提到聖泉時臉色微變,「她聽得懂我們說話。」
三兄弟見邦妮身材魁梧,高舉長槍,又一身軍裝,都不敢輕舉妄動,大哥又問:「妳是專門守在這裏的?」
「沒錯。」邦妮點頭,「不過為了你們好,還是趁早離開吧!別想通過這裏。」
二哥:「為什麼?」
地縛靈正在一旁看着吧,邦妮擔憂,「別再問了,只要知道我這麼說是為了你們好。」
「我們憑什麼相信妳?」三弟懷疑,「憑什麼相信妳是守在這聖泉必經之地,而不是想找聖泉甚至私吞的人?妳會這麼說是希望少一些人跟着找聖泉吧?」
邦妮見三兄弟不相信,只好說:「聽好了,前方有─」她想說地縛靈,卻發不出聲音。
三兄弟豎起耳朵,「妳說什麼?前方有什麼?」
邦妮驚,又試一遍,「前方有─」仍是在要提到地縛靈時,聲音就會消失。
「妳要說就說,」大哥不耐煩,「別這麼吞吞吐吐,要說不說的!」
邦妮心驚:這也是地縛靈搞得鬼?為了不讓我透露他的事,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就發不出聲音……
邦妮不死心,仍是說:「若你們通過,前方會有─等着你們。」她本想說考驗,也是說到一半,聲音又消失了。
二哥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語言障礙?為什麼說話總是斷斷續續?」
邦妮不理,仍是繼續說:「也就是你們會─」她本想說,也就是你們會被問三道題目。
邦妮試圖將地縛靈的把戲說給眼前三人聽,卻總是在說到關鍵時聲音消失,無論她換了多少措辭仍是一樣。但邦妮仍不死心,吃力的用着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說話,不只她說話吃力,三兄弟同樣聽得吃力。
邦妮:「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懂嗎?這樣你們才能活命!」她想告訴三人別再往前走,回頭離開,卻又發不出聲音。
「什麼是最好的方法?」二哥追問,「要怎樣做我們才能活命?」
邦妮伸出手指,比了「往回走」的手勢,卻瞬間被煙霧縛住手,一用力,將邦妮的手勒出鮮血,邦妮「哇!」叫了出來。
地縛靈沒有出現,他的聲音在邦妮耳畔響起,「少管閒事,人類之子。別跟他們說些多餘的話,直接跟他們比劃!妳敢再說些有的沒的,下次勒的就不是妳的手臂,而是妳的嘴!」說完鬆開煙霧。
「幹嘛要比劃?」邦妮不甘心的回嘴,「直接問他們有沒有神奇的力量不就好了?」
地縛靈:「我想看人類比武,別忘了,他還在蛹里沉睡。」
邦妮知道地縛靈在說克萊德,嘆了口氣,心想:這三人看起來只是一般的漁夫……只要我能戰勝他們,就能將他們趕跑,免於地縛靈傷害他們,要是再不動手,地縛靈會殺了他們。
三人見了眼前景象俱驚。
三弟:「看到了嗎?她的手臂怎麼忽然噴血?看那痕跡……好像是被線勒出來的……」
二哥:「且她從剛才就在跟空氣對話……說真的,這人精神沒問題吧?」
邦妮揮舞長槍,朗聲說:「請各位與我比劃吧!勝的了我的人就能通過,如何?」
大哥聽了迫不及待,「正有此意!」說完拿着刀就往邦妮衝去。
邦妮盯着他的動作,心想:果然如我所料,他是尋常人類,全身都是破綻……
邦妮舉槍一招就將大哥絆倒,將槍頭對準他的臉,大哥頓時一動也不敢動。
邦妮:「看見了吧?他們是尋常人類,是不是能將他們放了?」
聽不見地縛靈的回應。
三人均想:她在跟誰說話?
邦妮見地縛靈不答,將槍收回,「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對三人說:「快走!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大哥爬起,三弟卻忽然說:「規則只說勝的了妳的人就能通過,是吧?沒說只能一個一個與妳比劃吧?」
邦妮:「你們要一起上也可以……」
不等邦妮說完,二哥與三弟已各自拿着武器朝邦妮砍去,在地上的大哥也已重新爬起,加入戰局。二哥與三弟以為剛才是大哥自己不小心才會被絆倒,認為邦妮的勝利只是僥倖,看不出邦妮一身上乘槍法,還以為這次三個一起上會有勝算,但雙方功夫差太多,即使三兄弟合作,仍是三兩下就被邦妮解決,邦妮並未傷害三兄弟,只是用槍身輕敲三兄弟,三兄弟倒在地上。
邦妮勸:「放棄吧!回家吧!你們要聖泉做什麼?」
三兄弟:「聖泉能讓任何人實現任何願望,有了它我們從此以後就不愁吃穿啦!」
「竟然是這種原因?」邦妮嘆:「勸你們,找聖泉的路上會遇到許多兇險,且除了你們,還有許多人要找聖泉,而這些人與你們不同,他們有些具備神奇力量,有些有錢有權……總之,像你們這樣的凡人慾參與奪聖泉,實在是不自量力。為了你們好,還是快退出戰局……且你們沒聽說,找聖泉者會在過程中,失去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事物嗎?因為這個傳言,使許多人對聖泉怯步……即使這樣,你們仍要前往?」
大哥冷笑:「對於本來就一無所有者,談什麼害怕失去?我們真正害怕失去的,即是追尋夢想的自由。如妳所說,其他尋找聖泉者,不是具備神奇力量就是有錢有權,我們雖然一無所有,但尋找聖泉沒有規定門檻吧?不用出示財力證明或是出身高貴吧?任何人都能各憑本事競爭吧?我們在現實世界裏已一貧如洗,但至少在尋夢的戰局裏,我們能持有門票,並不比任何人差。雖然看起來不自量力,我也知道我們的贏面小,但要是我們連尋夢的權利都沒有,那才真的是一無所有!」
邦妮聽了,着實敬佩。
忽然大哥的腳被煙霧纏住,將他整個人拖至空中。
二哥與三弟齊聲驚呼:「大哥!」
大哥被拖至空中,全身被白煙緊緊縛住,那白煙纏的很緊,像一條條白線,大哥身上被縛住的肉一塊塊浮起,臉色發青,神情痛苦。
邦妮急喊:「住手!地縛靈……」話還沒說完,空中的大哥已被碎屍萬段,血肉四濺。
二哥與三弟哭喊:「大哥!」
二哥急着起身四下張望,「這附近……有惡靈!在哪裏?惡靈!出來!」邊說邊揮刀。
「別輕舉妄動,」邦妮着急,「他不是一般的對手……」話還沒說完,白煙拂過,二哥的人頭落地。
三弟哭喊:「二哥!」
邦妮舉槍擋在三弟身前,對着高空喝:「住手!地縛靈!他只是尋常人類!」
地縛靈此刻終於在空中現身,三弟看了嚇得目瞪口呆。
「你這是做什麼?」邦妮喝問:「如你所見,他們只是尋常人類,把他們趕離就是,你為什麼要痛下殺手?」
地縛靈:「沒錯,他們只是尋常人類,剛才妳也聽見了,他們只是尋常人類卻還妄想尋找聖泉?我只是提早將他們從白日夢中解救出來而已!要是不這麼做,他們會一輩子深陷聖泉的夢裏,那跟死了有什麼兩樣?」
「一派胡言!」邦妮怒,「這也無法合理化你濫殺無辜的行為!同理,你一直被縛在這塊土地上,那你跟死了有什麼兩樣?」
地縛靈:「所以我希望有人替我結束這無謂的生命……」他的聲音低且沉重,仿佛在聽者的耳朵上掛上枷鎖。
地縛靈繼續說:「「生命」?我真的能稱之為「生命」嗎?連自己的靈魂都不能隨心所欲的離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若可以,我還真希望有人能一刀斬斷我這縛着大地的靈魂,就像剛才我斬斷那人類的人頭那樣,從此乾淨俐落……」
「殺再多人也不會改變你的情況,」邦妮的聲音軟了些,指着三弟,「他是無辜的,放了他吧!我相信一定會找到能替你破解詛咒之人。」
地縛靈不答,卻也不再展開攻擊。
邦妮放下槍,將三弟扶起,「快逃吧!別再來這裏了!」
三弟不答,忽然提起邦妮放在地上的槍,往自己腹部刺去。
邦妮驚叫:「你幹什麼?!」
三弟吐着血,倒在地上,緩聲說:「我在世上只有這兩個哥哥……他們死於非命……我一個人獨活還有什麼意思……聖泉是我們一生的夢想……今日卻被宣判不可能實現……我也知道這不可能實現……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我們的生命雖然容易奪去……但有一樣是任何力量都奪不去的……那就是……做夢的自由……任何人都無法奪走我們做夢的權利……今天……我們三兄弟就在這裏長眠了……」三弟說完就斷氣了。
地縛靈淡聲說:「他的死可不能算在我頭上。」
邦妮:「我能將他們葬在這裏嗎?」
地縛靈:「請便。我恨極這塊土地,遲早會離開這裏。」
邦妮將三兄弟的屍身埋葬好,簡單立了木頭當墓碑,邦妮盯着他們的墓發愣,良久才說:「接下來,我會好好與來者比劃,替你找出具有神奇力量者,盼能早日破解詛咒。但要是我發現他們是尋常人類,希望你能就此放過,別再殺人了。我知道你一個巫師不會聽從人類的話,但算我求你了。」邦妮盯着地縛靈,渴求的目光充滿哀戚,讓人心痛。
這時又有人聲傳來,正是加百列一行人。
地縛靈心想:最近怎麼這麼多人?可別錯過良機……「有人來了,去看看。」說完消失不見。
邦妮提起槍,往人聲走去。
看到這裏,眾人才如夢初醒,回到現世。看來剛才那一切都是地縛靈的記憶,只見本來掛滿天上的蛹散落一地,蛹里的人紛紛甦醒,破蛹而出,蛹在人們出來後便消失,許多不知被困了多久的人只覺得恍如隔世。
「克萊德!」邦妮喊,克萊德也從蛹里出來。
邦妮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身體沒事吧?沒受傷吧?」
克萊德盯着她不語,滿臉笑意。
邦妮:「你睡傻了啊?我問你話呢!身體覺得怎麼樣?」
克萊德笑:「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邦妮鬆了口氣,笑說:「那就好,你在裏面睡飽了,是嗎?」
克萊德搖頭,「沒睡。我在裏面全程清醒呢!」
「是嗎?」邦妮看着其他從蛹里出來的人,「看來蛹里的法術不僅能讓人不會變老,也不會餓、想睡。」
克萊德:「就是這樣才好。我在蛹里仍是能聽見你們說話,當妳說到「這時候還顧的了丹尼爾嗎?克萊德都不知是死是活了!」」,輕輕握住邦妮雙手,「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相信,自己在妳心中更勝丹尼爾一籌。」克萊德深情款款的注視着邦妮。
「這有什麼?」邦妮臉紅,「你與丹尼爾對我的意義本來就不一樣……」
克萊德輕撫邦妮頭髮,「謝謝妳,無論我遇上什麼兇險,仍是不離不棄的守在我身旁,希望妳知道,我對妳也是一樣的。我也想對妳說,無論妳今後變得如何,我看妳的眼神永遠不會變。在我心中,妳永遠和我第一次見到時那樣勇敢美麗。」說完將邦妮擁入懷中。
邦妮低聲說:「看來你在蛹里真的沒睡啊,什麼話都聽的那麼仔細……」
克萊德:「妳說這些話我怎麼可以睡?老實說,我還挺喜歡待在蛹里的,因為能聽見許多不易聽見的話。」
「你要聽平時我就能說給你聽,別再被關進蛹里了,」邦妮起身,揉了揉克萊德耳朵,心有餘悸,「把我嚇死……」瞥眼看見加百列一行人,「他們都來了,走吧!跟着去找聖泉!」
少了黃金勇者迦爾,隸屬北邊隊的布魯家三王子強納森?布魯、前刺客一族辛西亞、國軍統帥彼得?拉維尼侯爵,仍是朝北境前進。
「黃金勇者不知道怎麼樣了……卡瑪女巫怎麼會找他下手……」彼得說,心想:本想能與黃金勇者分在同一隊伍真是萬幸,但現在……不僅不能藉助他的力量,還得因此少一個人力……唉……當時真是高興的太早……
「天曉得……」強納森說,「不知是純粹找碴,才會對擁有最強實力的黃金勇者下手,還是以前中陸王曾惹過卡瑪女巫,畢竟卡瑪女巫這人,睚眥必報,自己記仇不說,卻又偏偏愛說什麼因果輪迴……」說着將衣領又往脖子攏緊,「雖然早知道北方嚴寒,真的來了才知道,傳聞不及真實的百分之一……」說完打了個哆嗦。
彼得:「布魯家位在南方鳥語花香之地,大人不習慣這麼寒冷吧?」
雖然成為盟軍後彼此不分高低,能以姓名直呼,但對方是布魯王子,和喬瑟夫公爵平起平坐,彼得仍是自降一等,稱強納森一聲「大人」。強納森不拘小節,近衛艾瑞克都能直呼他姓名,當然不缺彼得這一聲「大人」,和彼得說了不用,但彼得執意如此,便由他了。
彼得知道盟軍只是一時的,打好關係日後留個情面才是長久的,因此就算面對瀟灑的強納森仍是謹言慎行,不敢逾矩,強納森深知彼得用意,對他也很客氣,互敬的兩人相處起來倒也和氣。
殊不知致力於外交的只有雙方,歐文對中陸王出言不遜,艾瑞克更是沒將公爵放在眼裏,與喬瑟夫的關係點火就着。
星落城靠近山區,氣候比位於南方的布魯家還冷,加上彼得從小在山林保護區待至十八歲才前往星落城,就算離開保護區,仍是經常前往山區,因此比起強納森,彼得更能適應北方寒冷的氣候。
「我們那裏最冷的時候都沒這裏一半冷……」強納森打了個寒顫,「唉,怎麼偏偏這個時候黃金勇者不在?據說精靈不怕冷,他又強又不怕冷,派他去取聖泉的鑰匙再適合不過!也省得我們這一幫人勞師動眾。」
彼得看看左右軍隊,為了補足黃金勇者的空缺,他們這一隊帶上的兵力比其餘兩隊多,雖說聯合軍是由布魯家的軍隊與國軍混合組成,但國軍多是分到喬瑟夫與尚恩小隊,自己的隊伍仍是布魯軍士多。而軍隊中看起來較不畏嚴寒、精神抖擻踏雪的都是國軍的士兵,來自溫暖南方的布魯家士兵無法適應北國寒冷的天氣,皆腳步沉重、神情疲憊。但冷冽的北風不會分辨士兵來自國軍還是布魯,一律一視同仁,無情的奔向所有年輕士兵的臉龐。
彼得往軍隊後方看,視線落在軍隊尾端的人影,她形單影隻,落在軍隊後方,縱使身上裹着層層大衣,她看起來還是比旁人清瘦,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從她瑟瑟發抖的樣子得知,她也不熟悉這天寒地凍之地。
彼得:「那女孩好像也不能適應嚴寒……她叫什麼來着?那加百列的朋友……」
「辛西亞?」強納森順着彼得的視線回望,「的確,她看起來冷到不行了……直打哆嗦……人力都已經不夠了,為什麼又是這身體孱弱的小女孩來我們隊伍?」命人又拿了件大衣給辛西亞。
強納森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骨子裏的騎士精神根深蒂固,無法無視弱者。
彼得策馬往軍隊後方去,在辛西亞身旁停下。
彼得:「身體還好嗎?」
辛西亞似沒聽見,仍是低着頭,將身體藏在大衣下。彼得又問了一次她才聽見,緩緩抬頭,神情恍惚的看着彼得,向來燦如星的雙眸此刻在白雪的映照下,更光亮燦爛,只不過少了平日的靈動,顯得有些迷濛渙散。
彼得:「刺客一族曾至北境出過任務嗎?」
辛西亞搖頭。
「也是,」彼得點頭,「別說刺客一族,尋常人也鮮少有機會越過邊境線,無論是我還是強納森大人,都是第一次踏上北境。」
辛西亞看着彼得,似乎不能理解這個從未跟她說過話的國軍統帥為什麼忽然跟自己搭話。雖然她不發一語,彼得仍是能從她極美的雙眼中看出她的疑惑。
彼得:「妳今年幾歲了?」
辛西亞:「十八。」
彼得:「我有一個今年本應十九歲的女兒,看着妳,讓我想起她。」
今年本應十九歲?辛西亞困惑: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他女兒過世了,要是現在仍活着,今年應該要十九歲?不過他不就那兩個兒子嗎?
軍隊忽然停下腳步,彼得至前頭看發生什麼事。
只見軍隊前方一群人正圍着火堆坐在一起,有的坐着,有的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在一旁,個個神情頹靡、疲憊不堪,都是副快凍死的模樣。
其中,一名女子輕聲唱道:
同樣身為人
皆有四肢
憑什麼我們要向你們屈服
我們使刀的手與你們一樣靈活
踏過的積雪與你們一樣深厚
我們與你們一樣強悍美麗
我們的嗜血殘暴沒有不同
憑什麼我們要向你們屈服
人人都想踏上北境
這裏是騎士的出生地
不管盔甲下的面容
能舉劍迎敵的就是好騎士
人人都想踏上北境
不管你生來如何
背上那匹狼就證明你是自己的王
狼後娜歐蜜
失了她的後腳
卻換來更暴戾的前爪
她的狼群從未離去
仍是和她一起在月光下嚎叫」
女子的聲音氣若遊絲,在冷冽的空氣中顫抖,她的聲音又輕又虛的在空中飄蕩,仿佛每一個音節都踏着空中的雪花。
女子的歌聲仿佛歡迎儀式,眾人已過了邊境線,一腳踏上北境。
彼得:「這是他們這裏的歌?還真奇怪,北境竟是騎士的出生地?真是初次聽聞……」
王死後天下不再興騎士文化─除了在奪冠會上沒受到什麼迫害的南北兩大家族─南方的布魯,北方的格蘭利威。
南北兩大家族富裕安定,仍保有騎士文化。
身為伊利亞人的彼得十八歲之前都待在山中度過,後來就算進了星落城,但那裏不盛行騎士文化,是以彼得對騎士的了解不深,所知都是從書上而來。
「不,我想這歌不是這個意思。」強納森沉思,「騎士自古以來都只有男子可以擔任,但在這裏,在北境不同,北境向來以男女平等著稱,在這塊土地上,無論男女,都能被冊封為騎士。因此,我想「這裏是騎士的出生地」這句話,應是指在這裏能產出最大量的騎士,因為這裏不論男女,皆可成為騎士。」
「原來是這個意思,」彼得忽然憶起似,「雖然曾在書上讀過,北境是個講究男女平等的國家,但突然聽見這首歌,一時還聯想不到「這裏是騎士的出生地」竟然有此意……大人腦筋動得真快。」
北境冰天凍地,畏懼這嚴寒的氣候,向來沒人敢冒然前往,眾人對北境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們這裏向來男女平權。
北境狼王與威廉親王交好,但兩人最終皆命喪奪冠會,格蘭利威家世代單傳,狼王死時還年輕,來不及留下子嗣,好在他還有一個私生子妹妹,下一任狼王便由她繼承。新一代狼後比歷代狼王都狠,在她之前的格蘭利威都仗着地勢偏安北方,鮮少主動對外侵略,雖聲稱是北境王,但也只是眾人敬畏格蘭利威的尊稱,北方還是有其他家族、部落,但狼後之後北方再無格蘭利威之外的姓氏。她四處掠奪,要北方的一切都對她俯首稱臣,年輕的狼崽嗜血貪婪,她恣意啃食北方大地,卻還不覺得飽,她是貨真價實的狼。眾人都怕有一天,北方狼會越過邊境線,將整塊大陸啃個丁點不剩。
北方有狼群,男女皆兵,兵力強盛,奪冠會上損失了一個狼王之外並無其他迫害─畢竟老巢在北方,易守難攻。奪冠會後養精蓄銳,北方是籠罩在大陸頂端的陰霾,本該是大陸上最大的威脅,奇怪的是,這一養精蓄銳卻長達二十四年,貪婪的狼後於這二十四年裏銷聲匿跡,再無動靜。格蘭利威的家語「群起狼嚎」,陸上卻再無狼聲。不禁讓人好奇,狼後在盤算什麼?她沒有趁着氣焰正盛的當時南下進攻,而是就此打住,她在等什麼?二十四年了,她再等只會更老。
雖然摸不清北境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眾人仍不敢掉以輕心,向來無人涉足北方。北方狼就這樣蟄伏在北境,伏的久了深了,從大陸陰霾成了隱憂。
沒人知道北境現在成了什麼樣,嚴寒氣候,凶戾狼群,男女平權,騎士文化,是對北方的僅知。皚皚白雪是北方的面紗,蒙上後更添北境神秘。
強納森:「北境這幾年是越來越神秘了,天曉得格蘭利威在盤算什麼。久了他們終將會被世人遺忘,你沒聯想到實屬常態。而我之所以能聯想的這麼快,是因為我家有兩個人常將北境掛在嘴上,她們一直夢想有朝一日能踏上北境,在這裏被冊封為騎士。」隨即一笑,「要不是她們時常講,我也不會馬上想到這歌與北境冊封女騎士這點有關。」
「其中一個說這話的人,」彼得試探性的問:「應該是當初混在星落城裏,與黃金勇者比武那位吧?」
「就是她,邦妮?派克。」強納森點頭,「另一個是我大哥愛德華?二世的部下。」
彼得靈機一動,「那人莫非在黎明騎士團?」
強納森:「正是。」
黎明騎士團由巴羅家四兄妹領軍,女子不能為騎士,想必那個亟欲來北境冊封為騎士的就是那個在騎士團中唯一無法成為騎士的巴羅。
彼得點頭,「大人認為,她們之後會有機會踏上北境嗎?」
強納森想起布魯家的王位之爭,這些家臣勢必會被捲入其中,邦妮是一定得死,就像其他派克。若是自己贏了,會放過巴羅,畢竟黎明騎士團那樣的人物,自己惜才愛將,絕對捨不得碰,這樣無論自己與二世誰勝,巴羅都有機會踏上北境,成為布魯家第一位女騎士。
強納森不願向外人多提布魯家的王位之爭,隨口回答了句「天曉得」,便上前問剛才那名唱歌的女子:「妳可知道狼據堡在什麼地方嗎?女士?」
狼據堡是格蘭利威家的城堡,格蘭利威的家徽是狼,他們也以狼自居,被狼佔據的城堡,狼據堡因而得名。
強納森是高貴優雅的騎士,即使對象是坐在路邊衣衫襤褸的女子,強納森仍舊文質彬彬,語氣溫和。
女子聽了,抬眼看了看眾人,「你們是外地人?到那裏去幹嘛?」
她的頭、臉全藏在大衣下,讓人看不清面貌,說話聲與歌聲一樣輕柔。
強納森:「我們有任務在身,必須去那裏一趟,能否請妳指點路徑,」說着從懷中取出一枚銀幣,「但願妳能幫我們這個忙,以此作為答謝。」
女子看了一眼銀幣,唱道:「多少銀幣,才能挽回一條生命?」
強納森一愣,「什麼?」
女子又唱:
我知道你們是為了什麼而來
我知道你們想要尋什麼
但我只想問
那值得嗎
值得為此付出生命
有錢人
他們習慣用錢擺平一切
但這世上
仍有許多是錢解決不了的
你們知道嗎
噢,你們總是至死方能明了」
強納森只覺得一頭霧水:我只是問個路,妳至於這樣嗎?
彼得對着強納森悄聲說:「或許她不想看見大人掏錢……」
「我只是想給予報酬……」強納森覺得無辜,「再說,誰不喜歡收到錢?」
彼得:「但從她的字裏行間……聽起來,她厭惡有錢人用錢擺平一切。大人不妨先將銀幣收起來。」
彼得身為伊利亞人卻在巴爾人當局做事,不時要兩邊交涉,對於與人應對進退經驗豐富,相較於養尊處優的強納森,這王子出手闊綽,總是以為優雅態度、豐厚報酬就能服人。
強納森仍不懂,自己態度良好,問個路就給銀幣,這人還有什麼不滿的?只覺得莫名其妙。
彼得下馬,走近女子身旁:「妳知道我們為什麼而來?知道我們要尋什麼?不可能吧!我們的消息很隱密,尋常人不會知道……」
女子:「你不用激我,信不信由你,我知道就是知道。」
「就當妳真的知道好了,」彼得不在意,「「值得為此付出生命」是什麼意思?狼據堡有這麼危險?」
女子:「你們要找的東西本身就很危險,但你們不是願意為此不惜付出生命嗎?」
彼得一凜,這女子確實知道他們的來意,臉上仍是不動聲色:「是啊,我們連那東西都不怕,妳想,我們會怕去狼據堡嗎?」
女子:「那東西和狼據堡可不能相提並論。那東西之所以危險是因為找尋的過程,但狼據堡不一樣,一踏入就足以致命,那裏現在已淪陷。」
彼得與強納森聞言俱驚。
強大的北方之所以沉寂難道不是在蟄伏,而是早已淪陷?
「淪陷?」強納森驚:「什麼意思?為什麼一踏入就會致命?」
「也不用「踏入」,」女子冷笑,「光是靠近就足以致命。不僅狼據堡,現在整個北境都已淪陷,大人們早已一腳踏入地獄還不自知,這可不是一枚兩枚銀幣就能解決。」
彼得與強納森均想:整個北境都已淪陷?難道這裏有什麼危險?
不禁提高警覺,四下張望。
女子:「用不着這麼防備,敵人雖然不可見,卻是無所不在,想防也防不了。」
一士兵從剛才在一旁早已聽得不耐煩,見彼得與強納森對這路邊的貧窮女子這麼客氣,她卻態度高傲,要說不說的,率先下馬一把揪住女子的衣領,喝問:「我們大人問妳話,妳就好好回答!裝的這樣陰陽怪氣嚇唬誰呢!」
他這樣大力扯着女子的衣領,女子本來包裹着頭部的大衣順勢滑了下來,露出女子的臉,士兵見了不禁一驚,急忙鬆開抓着她的手。
女子的半張左臉像被腐蝕,長滿了爛瘡,臉上流滿了瘡液,爛瘡蔓延至左半部的頸部。這畫面太恐怖,士兵不禁連連後退。女子卻忽然一個箭步,沖至士兵身前,在他耳邊低語:「害怕嗎?不久後……你也會一樣……」說完甜甜一笑,那甜如蜜的說話聲,讓士兵起了一身疙瘩,打了個寒顫。
女子說完就倒在士兵身上。士兵驚的將女子從自己身上推開,女子被他這麼一推,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卻順勢露出背部,只見她骨瘦如柴的背脊,清楚紋着一顆狼頭。這狼目露凶光,張大嘴露出利牙,栩栩如生,仿佛要從女子的背上躍出,將眼前人撕裂,咬個體無完膚。背部除了狼像,長滿一顆顆小小的疙瘩。
士兵嚇得後退一步,撞上強納森。
「讓開!」強納森低喝,將士兵一把推開,俯身察看女子。
強納森細看女子身上狼像,腦中憶起剛才她唱的:「不管你生來如何,背上那匹狼就證明你是自己的王。」他將女子翻過身來,看她正面,露出她那腐爛的半張臉,微微一愣,只見她雙眼緊閉,探她鼻息,已無生息。強納森將女子放下,此時顧不了禮儀,將坐在路旁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一把拽過,將那人身上的大衣扯下,只見那人藏在大衣下的臉和女子一樣,已被爛瘡腐蝕,他臉色蒼白,緊閉雙眼,也沒了呼吸。強納森將他翻過身,大衣扯下,他背上也有和女子一樣的狼頭與疙瘩。強納森抬頭,正巧對上彼得的視線,彼得正站在火堆另一人身旁,對自己搖頭,看來他身旁也是具死屍,那人的背部同樣露出狼頭。兩人逐一檢視火堆旁這群人,不少人早已沒了呼吸,不知是凍死還是死於別的什麼原因。同樣的是,他們的臉都遭爛瘡腐蝕,只不過有些人是半張臉,有些則只有少部份感染,背上除了都長滿一粒粒小疙瘩,還同樣都紋着顆兇狠的狼頭瞪視來人。
彼得:「本來以為,他們是受不了嚴寒凍死的……但現在看來,可能是感染了什麼病……」
強納森點頭,「但抵抗力因人而異,有些人臉上只長了一點爛瘡就死了,有些人則是半張臉都爛掉才死……好比剛才那女子,她的臉都爛成那樣,還有餘力唱歌和我們說話,看來她在這群人當中,身體較強壯。」
剛才和那名女子接觸過的士兵驚慌:「剛才她靠我那麼近……我該不會已染上什麼怪東西……」看一眼身旁的屍體,不禁打了個寒顫。
彼得:「冷靜點,抵抗力因人而異。他們是一般的人民……或許比尋常人民還慘,看他們的穿着、體態,又這樣長久圍坐在路邊似的,極有可能是乞丐。乞丐的衛生、營養等生活條件本來就會使他們較容易染上疾病,你是受過正規訓練生活的士兵,身強體壯,怎可與這些饑寒交迫的乞丐相提並論?」
士兵聽了,稍微放下心來。
「大人,」彼得對強納森說:「待在這荒郊野外衛生條件不佳,說不定這病還是他們這幾個乞丐互相傳染的。我們還是快離開這裏吧!往城鎮前進。」
強納森點頭,「就這麼辦!」
軍隊繼續前進,但因為剛才目睹這驚悚怪誕的一幕,軍中人心惶惶,沒人敢說上一句話,軍隊一片死寂。
強納森不斷思量剛才那女子的話:
「那東西和狼據堡可不能相提並論。那東西之所以危險是因為找尋的過程,但狼據堡不一樣,一踏入就足以致命,那裏現在已淪陷。」
「也不用「踏入」,光是靠近就足以致命。不僅狼據堡,現在整個北境都已淪陷,大人們早已一腳踏入地獄還不自知,這可不是一枚兩枚銀幣就能解決的。」
「用不着這麼防備,敵人雖然不可見,卻是無所不在,想防也防不了。」
強納森尋思:她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聽起來……狼據堡很危險,要是聖泉鑰匙不在那裏,我們便不用過去……但她說整個北境都已淪陷,我們已一腳踏入地獄還不自知……
「大人在想剛才那女子的話嗎?」彼得問。
強納森:「那女子所言,仿佛是說我們已踏入險境,縱使想回頭也來不及了……剛才那女子和那些乞丐的樣子……」低聲說:「你真的認為那只是乞丐之間,因為缺乏衛生和營養,互相傳染的疾病嗎?」
彼得看了一下左右,才小聲說:「不見得……有可能是這樣,但也有可能是北境特有的疾病……我想,先暗中觀察剛才與那女子近距離接觸的士兵,看他身體有沒有出現異狀再做打算。剛才我會說只是乞丐之間的疾病感染,只是為了穩定軍心,不要為了不確定的事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強納森點頭,仍是憂心忡忡。
彼得:「大人不必多慮,就算那真的是北境特有的疾病,也有可能對我們這些外來者無效……我們身上或許會因為來自不同環境而有不同抗體,遂能免疫。」
強納森:「你說的很有道理,彼得,你很有概念,真讓人驚艷。」
彼得:「大人過獎了。只不過以前在星落城,有些被派至保護區的巴爾人,會因為不適應山林環境,身體出現不適。同樣的,受政府徵召來自保護區的伊利亞人,來到星落城後有些也會出現身體不適的症狀。雖然人的身體不見得能適應環境改變,但這裏人無法抵擋,未必代表我們不行。」
強納森:「但願如此。」
軍隊走着走着,漸漸出現人煙,眾人抵達城鎮。雖是城鎮,走在路上的人卻寥寥無幾,且路邊處處可見乞丐,就像剛才在雪地里那樣,都是一副饑寒交迫,又累又餓,不知是死是活的模樣。人們對於異地軍隊經過,視若無睹,整個城鎮一片死氣沉沉,仿佛鬼城。
「北境隸屬格蘭利威家,想不到,」強納森驚:「在他們的統治下,竟是這般民不聊生。」
格蘭利威家沒落了?至今南北兩大家,布魯竟與這等家族齊名?二世想將手伸向北境,他可知道北境現在竟是這等光景?
愛德華?二世一直想侵略北境,這也是為什麼強納森會自告奮勇選擇北邊隊。但看北境這副鬼樣子,愛德華?二世應該還沒到,而今日自己既見了這樣的景象,之後愛德華?二世也沒有來的必要。
彼得:「不過好險已達城鎮,我看距狼據堡也不遠了,就算仍有距離,城鎮人多,總能打聽些消息。」
軍隊四下打聽狼據堡的位置,果然,城堡就在城鎮不遠處,打聽到消息自然是好,但不少人見軍隊要去狼據堡,不是驚訝就是不敢置信,神色間儘是古怪。
這時一直位居軍隊後方的辛西亞忽然摔下馬來。軍隊以為是遭到攻擊,全神戒備,抽劍聲此起彼落。置身白茫茫的雪景,只聞風聲。
「她快渴死了,你們怎麼不給她水喝?」
眾人聞聲猛然回頭,見辛西亞身旁蹲着一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