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舉笑道:「也不完全就是籠絡人心,他為人還沉穩,機靈,最難得是忠心,從我二十歲上把他選出來跟着我,這些年着實是我的左膀右臂一般,可稱得上是真正的心腹了。就如同這一次,雖說是我籌劃的這件事,但如果沒有這麼個穩妥可靠的人來回跑腿,未必就能辦的這麼圓滿呢,你說我能不關心一下嗎?」
傅秋寧笑道:「的確是這樣。對了,你這腿傷才剛剛好,明兒就去王府,可別喝太多酒,不然對傷口也不好。」
金鳳舉笑道:「我曉得,你且準備好晚飯,我回來吃。」說完見傅秋寧蹙起眉頭,輕聲道:「爺這有七八日都在風雅樓里了吧?憑心說,我倒盼着你時時刻刻在這裏,你說我沒有婦德也好,嫉妒也罷,天下間哪有女人願意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丈夫拱手讓出去?只是偏偏造化弄人,你屋裏有了這麼些人,我雖是正妻,從感情上來說倒是後來的。我想着你總也得去別的地方住幾次,哪怕做做樣子呢?其實你別誤會,我這也不是什麼賢惠,不過是想少給自己招惹些嫉恨罷了。太太畢竟是我的正經婆婆,若是我落了一個專寵的罪名,就算她訓斥我罰我,我也只有受着呢。」
金鳳舉聽她這樣說,便懶懶往榻上一靠,淡淡道:「再說吧,婉瑩那裏也就罷了,我只恨她不該心思狠毒,明知那話是要人命的,我那樣阻止,她卻還是說了出來,可見素日裏真真是任性跋扈到了一個什麼地步。更何況如今許氏這件事,哼!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她這陣子做下的事,便是到舅舅面前,我也是理直氣壯的。至於崔氏霍氏,只看她們昨日的神情,分明都是幸災樂禍·你讓我如何有心思去她們房裏?容我在你這裏得幾天清靜吧。母親那裏你不用怕,我自然會為你擋駕。」
傅秋寧聽他這樣說,也就不再說話。心想這可是你說的,我可不是你們古代那些聖母女人·為了一個賢惠的名聲就把丈夫往外推,既然你為我擋駕,我還怕什麼?於我來說,也只有你媽是個不好對付的,婉二奶奶那裏,我用不着她一分半文,我又是正妻·怕她怎的?其他人更不必說。
因一邊想着,見天色到了晌午,她就吩咐雨階和玉娘擺上飯來,如今的風雅樓,自然不是當日的晚風軒可以相比的,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完一頓飯。那金振翼和金繡楠想來也是初來貴地,再加上嚴厲的爹爹也在,因此並不敢生出什麼風波·於是這一天也就安安穩穩的過去了。
第二日,金鳳舉一大早就被王府派來的人拉走了,可見榮親王爺經過這一系列的事·大概是皇上給了點好臉色,又不敢張揚和人分享,就只有把自己這個得意小舅子拉去。傅秋寧送到門口轉回來,看了看天色,心想這一頓不到晚上怕是回不來了。
這邊從門口回屋裏,就見金藏鋒和金藏嬌都站在廳門前,兩小的臉上都有些沮喪之色,她心裏知道是為了什麼,暗暗嘆了口氣,只在心中罵金鳳舉·心想昨兒我在孩子們面前說的斬釘截鐵,就差沒拍胸脯保證了,你倒好,一耙子就把我這說一不二信誓旦旦的慈母形象給打翻,可恨啊,真是太可恨了。
一邊想着·面上卻露出慈愛笑容,拉着金藏鋒和金藏嬌的手進屋,將他們安排在榻上坐下,笑道:「怎麼是這樣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翼哥兒如今來了我們的屋檐下,只怕也未必敢給你們氣受吧?若他還是那麼跋扈,娘親替你們撐腰,別怕。
她這樣一說,金藏鋒和金藏嬌的沮喪之色才收了起來,金藏嬌平日裏也時常撒嬌,因此來到母親身前,拽着她的衣襟小聲道:「娘親不是說了振翼弟弟他們不會來咱們風雅樓嗎?怎麼最後爹爹還是把他們送過來了?」
傅秋寧嘆了口氣,給門邊站着的剪楓使了個眼色,於是剪楓會意,就出了門等着,這裏她就對金藏鋒和金藏嬌道:「前兒發生的事情,你們是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裏的,如今你們的弟弟和妹妹沒有了母親,你們小時候也是受過欺負的,有那個娘親,不如沒有,所以心裏也該知道沒有母親是什麼滋味吧?」
金藏鋒和金藏嬌似是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都縮了縮肩膀,金藏鋒想了半晌,才沉聲道:「是,沒有娘的孩子,在這府里寸步難行。」金藏嬌也在旁邊跟着點頭。
傅秋寧點頭道:「是啊,鋒兒和嬌兒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說,不管你們的弟弟妹妹從前樣使壞,如今他們也變成了兩個可憐的孩子。你爹爹昨天說過了,你們祖奶奶年紀大,太太身體又不好,受不得小孩子吵鬧,餘下的,放去別人屋裏怕他們受氣,放去小妾月蘭的房裏,他們又不服管,怕將來更是跋扈,早晚有一天,連他們也要被你爹給趕出家門,住到鄉下莊子裏了。你們仔細想一想,雖然他們欺負過你們倆,但是你們願意就看着他們有那樣的下場嗎?」
金藏鋒和金藏嬌都低頭沉思,似是在慎重的思考,好半晌,方輕輕搖了搖頭。
傅秋寧就摟住了兩個孩子,輕聲道:「鋒兒和嬌兒真是懂事的好孩子,更難得是這份宅心仁厚。唉!只是生在這大家族,固然要仁義,卻也不能失了防備,免得不小心就讓人一口吞了。」
她說完,大概是覺得自己有些太感慨了,本來嘛,如今兩個孩子經歷了許多,也上學大半年了,再不復之前的天真純淨,這些話自己即便不說,他們心裏也該明白,而這種話本就是不能放在嘴上說的。
「實話說,你們爹爹把他們兩個交給娘親,是希望娘親在好好照顧他們的同時,也把他們教的像你們這樣懂事好學。可是,娘親心裏實在沒有底,他們兩個不像鋒兒嬌兒一樣懂事,許姨娘又是個沒有算計的,不知道把他們腦子裏都教了些什麼。所以娘親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你們爹爹的期望,只能憑着自己的本心和本分做事罷。」傅秋寧一邊說着,就一邊撫摸着金藏鋒和金藏嬌的小腦袋:「娘親這番話,你們明白嗎?」
金藏鋒和金藏嬌思忖良久,金藏鋒方小心翼翼道:「娘親的意思是不是不讓兒子和妹妹記恨振翼弟弟和繡楠妹妹,不要以為他們如今在咱們的屋檐下,就去欺負他們?」
傅秋寧欣慰點頭,卻聽金藏鋒和金藏嬌笑道:「這點娘親過慮了,我們不會欺負弟弟妹妹的,他們沒有了母親,也是可憐。就算他們欺負咱們,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不等說完,就聽傅秋寧淡淡道:「這可也不能讓他們跋扈成這樣子,到了我的地界,還要欺負我的兒女,有天理麼?咱們風雅樓從沒有過欺壓旁人的規矩,今日他們來了,你們不欺負他們,這個很好,但也萬萬不能允許他們欺負咱們。」
傅秋寧說完,金藏鋒和金藏嬌都再不復之前的沮喪,臉上重新散發出小孩子特有的光彩,一起撲到傅秋寧身上,歡快道:「娘親真好,我們就知道,娘親絕不會看着咱們在風雅樓里被欺負的。」
「好了,出去玩吧。」傅秋寧說完,又摸摸金藏鋒和金藏嬌的頭,然後道:「可以和金篆蘆花讓採風帶着,去枕月閣找瞻兒弟弟和玉兒妹妹玩耍。」話音剛落,兩個小孩兒又是歡呼一聲,一齊都跑了出去。
剪楓走進門來笑道:「少爺和姑娘真是的,平日裏在外人面前,就和小大人差不多,唯有到了奶奶這裏,就露出了小孩兒本性,還是那麼愛撒痴撒嬌的。」
傅秋寧微微一笑道:「這便是了,有娘的孩子像塊寶,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唉!」她想起金振翼和金繡楠那兩個小孩兒,不覺隱隱頭痛起來,出了一會兒神,方對剪楓道:「去看看跟着翼哥兒和三姑娘的奶媽婆子丫鬟們都搬過來沒有?若是來了,把她們和翼哥兒三姑娘都一起叫過來。」
剪楓有些遲疑的看着她,囁嚅道:「若是翼少爺和三姑娘不肯…
傅秋寧不等她說完,就悠悠道:「不肯的話,你便給他們幾句話,跟了我這麼長時間,這點子小事,我想你也不至於辦不好。」她這樣說,剪楓便露出笑容,微笑道:「是,奴婢知道了。」
來到金振翼和金繡楠的房間,果然只見兄妹倆坐在榻上出神,地上則站着幾個婆子丫鬟,看見她來,其中一個機靈的丫鬟便迎上來笑道:「剪楓姐姐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嗎?」
剪楓笑道:「奶奶讓我過來看看,鶴鳴軒里哥兒姐兒的衣服,筆墨,還有喜歡的玩藝兒什麼的,可都收拾過來了?」見眾人答應着說都收拾過來了,她便點頭道:「這就好,奶奶讓你們和翼少爺三姑娘去她房裏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