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這件事若有心人想打聽,只怕也不難。金鳳舉手指輕輕敲着桌子,忽然抬眼看向傅秋寧,微笑道:「你不是說,成了眾矢之的麼?既如此,我替你好好出一場氣。就看你是想息事寧人呢?
抑或是要揚眉吐氣一回,讓人以後再也不敢在你身上尋事呢?」
傅秋寧一愣,接着心裏就迅速的轉開了心思,暗道金鳳舉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他已經有眉目了?聽他這話,倒像是十拿九穩似的。等等,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重要的是,他的態度是什麼?是希望我息事寧人呢?還是希望我大張旗鼓?
因在心中想了想金鳳舉的個性,便凜然抬頭道:「既然爺有心要為妾身做主,那恕妾身直言,妾身只願一勞永逸,從此後遠離紛爭。若是爺能為妾身敲山震虎,妾身自然感激不盡。只是有一條,這件事只怕和爺的親近之人多有相關,爺該適可而止,倒不必為了妾身鬧的闔府皆知。」說到這裏,便微微笑一笑,輕聲道:「這個其實倒也不用妾身說出來,爺自己心裏也會有數,我這樣說,倒有口是心非故意賣好的嫌疑了。」
「哈哈哈……不愧是傅秋寧,果然是我的知己。」金鳳舉忽然放聲大笑,只把一旁的雨階玉娘和四個孩子都嚇了一跳,不過看到他似乎並無不快的樣子,方放下心來。
「敲山震虎,很好,我負你太多,這一次便為你敲一次山震一次虎。」金鳳舉的拳頭在炕上重重一頓,又對孩子們道:「今晚的事情,不許在學裏透露半個字,明白嗎?都是為你們娘親好。」
四個孩子齊聲答應,傅秋寧也垂下視線答應她剛剛就是在揣測着金鳳舉的態度和心意,想起這人瀟灑恣意傲視群臣,該是一個快意恩仇卻又不失謹慎的男人。若是自己一味畏縮委曲求全,只怕要被他鄙視。被鄙視當然不怕,傅秋寧還巴不得他從此後鄙視自己再不糾纏呢。可有兩個孩子在,他不可能再不聞不問既然他還要來,也就是說那些明槍暗箭不會斷若讓金鳳舉心中存了「你不是願意委曲求全嗎?那就受委屈好了。」這樣的想法,自己和孩子們要受多少氣?因此思慮良久,她才終於決定順從金鳳舉的好意,給他那些妻妾們一點顏色瞧瞧最起碼讓她們日後再要下手時,生一些忌諱不要小看這絲忌諱,但凡有忌諱,就難免思前想後縮手縮腳,許多事情慢慢的也就會不了了之。這對於傅秋寧來說,無疑是樂意見到的。
雨階倒了茶來,金鳳舉靠着引枕慢慢喝着茶,眼神卻飄飄渺渺的不知看向哪裏,傅秋寧見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事情,便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孩子們不要出聲莫打斷了金鳳舉的思路。她心裏明白金鳳舉其實比自己還要難,自己只要防着那些女人就好,但金鳳舉既要顧着家宅的平安,還要幫着榮親王殫精竭慮更要應付別有用心的王公貴族和朝臣們的暗算。金鑲侯府看似顯赫無比,其實最關鍵的人物便是他以弱冠之齡,卻要肩負起整個侯府的興衰榮辱,可以想見他平日裏的風光之後,是費了多少精神和算計,難得還能保持一絲七尺男兒瀟灑不羈的真性情,這就殊為難得了。
傅秋寧想到這裏,對金鳳舉不由得便生出一絲同情,自己去端了一碟子點心放在他身邊,輕聲道:「爺用些點心吧,不知道晚飯吃沒吃?恰巧妾身和鋒兒嬌兒也沒吃,不如一起用一些?」
金鳳舉抬眼看化,淡淡笑道:「也好,今日中午並沒吃什麼東西,倒被那烈親王灌了一肚子的酒,這會子沒吃東西,倒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說完又鎖起眉頭,喃喃道:「真是奇怪,這烈親王以前雖然也是放蕩不羈,皇上因他久在軍中不加怪罪,但是一直也有些收斂,今日怎麼對我如此親熱?即便是要告訴我這件事情,或嘲笑或示好,也不該那樣放浪啊。」
他在這裏自言自語,都聽在旁邊傅秋寧的耳朵里,小心看了看身邊這個男人,只見他細長劍眉斜飛入鬢,一雙眼睛亮如天上星辰,挺直的鼻粱下面,是唇形優美的嘴巴。頭髮大概是一天在外奔波的緣故,此時散下來,只以一根玉簪別住一股。無論從哪裏看,這金鳳舉都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現代那些什麼帥哥明星,到他面前都有些拿不出手,難怪都說他成婚後,還是牢牢佔據着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聲。
難道是耽美?傅秋寧腦海中猛然就跳出這麼個想法,暗道這樣的美男子,若那烈親王喜好男風,對他生出遐想倒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所謂親熱,無非是勾肩搭背,可憐的小侯爺,自己被人吃了豆腐還不自知,在這裏冥思苦想呢。
「你在想什麼?這樣入神?」忽聽耳邊一個聲音好奇問道,傅秋寧還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順嘴就答道:「妾身想那烈親王是不是性好魚色喜愛男風」不等說完,徑的反應過來,只嚇的一張俏臉煞白,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頭,心中暗道你找死呢傅秋寧?竟然在被吃了豆腐的本人面前說出這種話,你怕他不惱羞成怒是不是?
「男風?沒聽說他有這方面的嗜好啊。」金鳳舉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還認真的回答,話音剛落,方明白傅秋寧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她:「你……你的意思是……」
「小侯爺,妾身沒有別的意思,什麼意思都沒有,就是一時失言,小侯爺莫要怪罪。」傅秋寧慌亂的解釋着,心裏這個懊惱就別提了。看金鳳舉臉色一陣發青有一陣發紅到最後黑如鍋底,連磨牙的聲音都傳出來了,她閉上眼睛,心裏暗暗叫苦。
「不要胡亂揣測,男風盛行那是前朝,至本朝後,因為太祖太宗猶重德行,此等傷風敗俗之事已十分少見了。更何況烈親王並沒有這方面的嗜好。」金鳳舉嚴詞斥責道,心中真恨不得把那個女人抓過來狠狠打幾下屁股: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女人,竟然敢猜測他被男人覷覦,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一條大不敬罪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是,妾身明白。」傅秋寧鬆了口氣,心想還好還好,這男人沒有暴力傾向,不然看他剛才那臉色,肯定恨不得能揍自己幾巴掌。在這方面,她倒是和金鳳舉心有靈犀了。
一時間晚飯上來,因為事先不知道金鳳舉會過來,所以不過是家常菜,飯是普通的蛋炒飯,但因為玉娘廚藝好,嫩黃噴香的蛋配着晶瑩飯粒和翠綠蔥絲,倒十分引人垂涎,此時熱氣騰騰的端上,傅秋寧就在炕上放下了一張圓桌,又對玉娘道:「天冷,別在地下吃了,去你屋裏也放一張桌子,讓篆兒和蘆huā都在那炕上吃。」
玉娘和雨階忙答應了,領着金篆和蘆huā回了自己屋,這裏傅秋寧就問金鳳舉道:「爺要不要酒?」
「不用別的酒,倒是把你們自己釀的水果酒給端過來喝兩杯。」
金鳳舉拿筷子夾起一塊排骨放進金藏鋒碗裏,又夾了一塊給女兒,一邊笑道:「你那酒性子柔和,甜膩可人,我原是不喜歡的,可這幾日竟還想着這滋味,真真是奇怪。」
說着話的功夫,便用完了晚飯,金鳳舉兩杯熱酒下肚,覺得身上舒服多了,笑道:「這時候兒才覺着身子是自內而外的暖和了……」話音未落,就聽院中腳步聲響,傅秋寧詫異道:「這麼晚了,會是誰來?
是了,我剛剛竟忘了關院門。」
金鳳舉笑道:「還能有誰?必然是金明,來向我復命了,不用怕,叫他進來。」話音落,果然就聽有拍門聲,金明的聲音傳過來道:「小侯爺,奶奶,是我,開開門啊。」
雨階奔出來,給金明開了門,只見他滿身的雪huā,不由詫異道:「這是怎麼說的?難道雪又下起來了?」
「可不是又下起來了呢,姑娘出去看看,鋪天蓋地鵝毛一般,這若是下上一夜,怕沒有個三五寸深呢。」金明一邊說着,就閃身進來,嘆氣道:「唉,一入冬便有這樣大的雪,可見老百姓的日子不會好過,我今尼從城根下走,就看見一個凍死的乞丐被抬出城了。」
「有這樣的事?」話音剛落,就聽裏面金鳳舉問了一聲,金明忙進去道:「可不是呢,今兒奔波間看見好多乞丐都聚集在城根下,如今這凍死了一個,趕明兒還不知道要凍死多少。」「可恨。」忽聽金鳳舉一拍桌子,震得碗盤都顫了起來,傅秋寧只見燭光下他一張俊臉氣的鐵青,恨恨道:「這是什麼地方?是京城,天子腳下,往年冬天若凍死了人,皇上還要追究的。如今不過才入冬,你就看見了一個,是誰這樣膽大包天?竟連半點安置都沒有,如此的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