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宮蘭從藥谷回來,冷着臉,一隻手提着剛採集的藥材,一隻手卻提着個渾身是血、滿布撕咬爪痕的昏迷着的人。
陸恆一看,眉頭聳起來:「藥谷出事了?」
宮蘭將人丟在地上,發出一聲不樂的輕哼,說:「我到藥谷,入目見一片狼藉,有近一畝的藥田被毀壞,山君受了重傷。」
她指了指這廝:「便是此賊摸進藥谷。山君猞猁合力與他鬥了一場,鬥了個兩敗俱傷!」
陸恆眼睛微微一眯,目光落在此人身上,一看,卻是個修行的!
望其炁,隱約有一股熟悉之意。
道:「這廝不是被山君鬥敗的。是藥谷藥炁太重,他雖也是修行的,但本事不深,在與山君鬥狠之時,受不住藥炁,虛不受補,昏了過去。」
一眼看出他底細,陸恆把剛採集的藥材拿來,笑着對一旁的林九英幾位道:「倒是教幾位師兄看了笑話了。」
林九英忙道不敢,有些發怒:「陸師弟與洋人拼死拼活,這廝卻背後壞事,不當人子!」
陸恆把藥塞進他手中:「我自己培育的一些藥材,藥性很強,師兄拿回去使用,須得仔細斟酌一二。」
又道:「這廝闖我藥谷,壞我藥田,是得好生處置一二。」
言說幾句,把林九英等人送走,回到屋裏,見這廝已被宮蘭用鐵鏈里里外外鎖了個結實。
九兒踢了他一腳,問陸恆:「當家的,要怎麼處理這盜賊?」
陸恆坐下來,黃春兒連忙坐在陸恆身邊,玉紅則跑到陸恆背後給他捏肩。玉珍則蹲下來,仔細打量這人。
陸恆道:「等他醒了,我問他幾句再說。」
「咦?」
宮蘭奇道:「以當家的脾氣,沒見有人得罪了你,還這麼心平氣和的。」
陸恆失笑,道:「這廝可能是熟人。」
熟人?
皆詫異了一下。
陸恆道:「我觀其炁,隱約熟悉。仔細一想,分明是猿擊術的路數,雖然不全。這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他道:「我師伯周稱心曾經收了兩個徒弟,因着他們根性不足,只好把猿擊術一分為二,拆出個什么九龍合璧,這廝修行的,便是九龍合璧。」
宮蘭驚詫道:「他是師伯的徒弟?」
陸恆道:「多半是。而且是大徒弟,彭乾吾。」
陸恆目光落在他身上:「是吧,大師兄。」
這廝已經醒來。
見陸恆看透了他,他掙扎着坐起來,道:「既知我是大師兄,還不與我鬆綁?」
陸恆放下茶碗,淡淡道:「莫急。等我問了你話,再說鬆綁不遲。」
彭乾吾悶哼一聲:「那可真是不錯!我是掌門大師兄,你做師弟的,竟敢這麼對我,真是不當人子!」
陸恆哈哈大笑:「你要與我理論這個?好。」
陸恆站起來,俯視他:「我來問你,有當大師兄的,跑到師弟家中當盜賊的麼?」
彭乾吾道:「誰知是你家?」
「是嗎?」陸恆臉色已微微泛冷:「你不知道?」
嘿了一聲,道:「那好,我再與你理論。師伯羽化之前,已將隱脈傳承於我。我才是閣皂山隱脈的宗主!你雖是大師兄,可面對我這宗主,正當逮住你行盜竊,你說,我該不該處置你!」
彭乾吾一聽,臉色驟變:「你是宗主!不可能!」
隨即罵道:「老不死的,把宗主傳給你這個外人也不傳我...」
陸恆抬起一巴掌,將彭乾吾扇了個底朝天。
「說吧,你什麼時候混到袁宮保一起去了?」陸恆嘿然一聲,攤開手掌露出一小本,道:「北洋軍官證,袁宮保派你來做什麼?教你暗殺我?!口無遮攔,辱及尊師,目無宗長,勾結賊子,彭乾吾,你這是在找死!」
感受到陸恆殺氣,彭乾吾立時臉色一變,膨脹起來的臉上,堆起了笑容:「師弟,宗主,您別跟我置氣...我那說的是氣話...」
這人的性格,頓時一目了然。
陸恆心下一嘆:「難怪師伯說他的兩個弟子不堪大任...瞧你這狗樣子,我已深知師伯無奈。」
「說吧,你不是出國留學去了嗎?怎麼跟袁宮保混到一起的?」陸恆轉言再問。
彭乾吾堆着笑:「瞧宗主您說的,我出國留學,還不興回來?袁宮保權勢滔天,我為他做點事應該沒什麼吧?」
「果然。」陸恆直起身子:「師伯說他的弟子必定內訌,互相殘殺。你隨了袁宮保,倒也合你的性子,那麼另一位周宇西周師兄,多半便是革命派了。不過你今日落到我手裏,不需你與周師兄內訌,我正好清理門戶——這也算是內訌了罷?應了師伯的話呀。」
彭乾吾神色大變:「你!」
哪裏等他說話,反手一掌,結果了他性命。
陸恆正恨着袁宮保呢。彭乾吾送上門來,壞他藥谷,秉性又如此惡虐,不殺,留着過年嗎?
「拖出去。」
陸恆呼出口氣。
石頭忙進來,把彭乾吾的屍體拖了出去。
陸恆略微有些低沉,對女人們道:「我受師伯許多提點,發自內心尊敬他。原來想着,若遇到師伯兩個弟子,他們回來,若秉性優良,便把隱脈法門悉數傳授。沒想到先遇到這麼一個貨色!」
宮蘭抓着他手:「既是師伯早有預料,你何必為此生氣。」
陸恆笑着搖了搖頭:「生氣算不上,只是為師伯感到不值。他八十五歲才找到的弟子,卻是這樣的貨色。」
道:「大抵這廝恐怕還有話沒說完。不過我懶得聽。左右也不過是袁宮保讓他給我帶信,施些陰謀詭計罷了。等過幾天,我養足了精神,直去京師找他,何必聽彭乾吾這廝污言穢語?」
大抵言語不大輕鬆,幾個女人便扯開來。
九兒道:「這次聽說挺厲害,那位茅山的林師兄說的當家的好像天神下凡,可惜沒親眼見着。」
陸恆笑道:「那可不興見。當時挺危險。洋人手段惡毒的狠。不把你們藏起來,我心不安。」
玉紅道:「經此一遭,怕是又要鬧得沸反盈天啦。」
玉珍說:「上海灘這會兒報紙上定是通篇累牘。」
宮蘭搖了搖頭:「當家的可不在乎這個。倒是真箇要沸反盈天,洋人沒能奈何當家的,說不定還有另外的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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