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菱摸到了張武住處,周圍都是早起忙碌的居民,唯獨張武的樓棟死一般的寂靜。
門虛掩着,李菱推門而入,幾條腿橫在大廳。
耳邊傳來了呻吟聲。
人沒死,但是都被狠揍了個半死。
「幸好你沒在。」張武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李菱,癱在地上苦笑道:「他們太狠了。」
「那小孩呢?」李菱四下搜尋。
「櫥櫃。」張武一指:「他們沒有為難她。」
「我在這……」吳夢鑽出來,毫髮無傷,懷裏抱着很多藥品,跑去幫那些受傷的人。
「政府幹的?」李菱把門窗都關好。
「很明顯,不知道為什麼殺了個回馬槍。」
「他們慌了。」李菱語速很快:「把人安頓好,我和你說件事。」
「哦?你去洗浴中心找消息了?」
「滾。收拾東西,門關上,夢兒你先出去,我……」
哐當。
門被人一把推開,李菱剛想發火,結果看到來的人……
火氣他媽的更大了。
「夢兒,上學了,入學手續我給你辦好了。」徐勝探進腦袋,滿頭大汗。
他的左手按在門框上,完好無損,上面還有挖泥留下的黝黑,完完全全一個普通打工人的模樣。
「你能不能出去!」李菱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勝,厭惡地往後退了半步:「怎麼哪兒都有你?!」
張武猶豫片刻,扯了扯李菱的衣角,但後者一甩手,真氣輕輕托着吳夢的背,把她遞了出去。
「帶着你女兒走,別來煩我們!」
「哎哎哎,好。」徐勝卑躬屈膝的敬了個禮,帶着吳夢離開了張武的住處。
「真是,這個人會不會看氣氛!」李菱呯的一聲關上門:「你剛才扯我幹嘛?!」
「我說你對他客氣點,你忘了他背後可能是……」
「可拉倒吧,我要和你說的就是這個事。」李菱布下一個簡單的陣法,坐在張武旁邊,看着自己的雙手,語氣瞬間從憤怒變得溫柔。
「我知道那個藏在幕後的人是誰了。」她說。
「誰?」張武低聲道:「和昨晚的事情有關係?」
「當然有,因為他們就是來查他的。」李菱胸有成竹:「查到你很正常,因為那個人確實是一個外來者,城主在查所有的外來者。」
「你先別他媽賣關子,告訴我他是誰。」
「九,仙,會。」李菱緩緩道。
張武看到她眼裏閃着光。
「九仙會?」張武道:「不是吧?!那種人跑到這裏來幹嘛?那可是……呃……恐怖組織?」
「恐你大爺,你覺得這年代誰恐怖?誰流氓?你一個三級城鎮的小富二代能買到臨天城的房子嗎?你小孩能在那裏上學嗎?你還不是要跑到這裏……」
「你好囉嗦啊,你是我媽嗎?講重點啊,你確定是他們?」
「沒有別人了……」李菱談起那個身披麻袋的身影,眼神不由自主的迷離。
她把發生在水站地底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按照她的分析,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裏的只可能是九仙會的成員。不僅因為李先赫自己的判斷,也和他們組織的宗旨相契合。
九人齊聚,重塑聖仙。
此為九仙會。
九人並非是九個人,而是以九為極,以九為道,寓意不限功法,不限職業,只要你是有足夠的實力和相同的信仰,就可以加入。
他們對實力卡的非常嚴格,在這個基礎上對信念卡的更嚴格,所以尋常人接觸不到,只留下一個傳說,沒有見過真人。
「四級說少了。」李菱喝了口水,繼續講故事:「西邊那山脈,我們以為是炮彈打出來的,現在我懷疑,那根本就是真氣砸出來的坑。那人至少有六級,我聽說……九仙會的招人基礎都是六級……」
「六級……那不已經是財富自由的水平了嗎?首都……也是想去就去吧?」張武靠着椅背,疑惑道:「這種人來這小地方幹嘛?」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我來這裏的目的。」李菱從懷裏掏出一個筆記本:「我一直懷疑政府對真氣稀缺的說法,他們給的解釋是真氣會逐步散播到大氣,再以更少量的方式回到城鎮,所以每一年都會減少。但我在學校曾經看到過一些蛛絲馬跡,我覺得,從大氣里收集更多的真氣是可行的。」
「你的意思是,其實國家的真氣可以不斷增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斷減少?」張武看着她精細的分析圖表:「有什麼技術被掩蓋了?」
「是。」
「這怎麼可能呢?一直教的就是真氣不可逆真氣不可逆,只會越來越少……你說越來越多……」
「那不然九仙會的人忙活什麼?」李菱搖搖頭,收起筆記本:「總之這件事你別管了,也別和那個叫什麼徐勝的混混靠太近,九仙會的人會幫我,我們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你說到徐勝這個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張武看着天花板,今天的信息量有些大了:「以前有一個傳說,好像是聖元國什麼英魂的,那個人似乎……就叫徐勝。」
「多少年前的故事了,一萬年前的傳說你也信?鄉下人才信,說不定就這樣給那個混混起的名字。」
李菱收拾好東西離開了,留下張武一個人,昨晚被打傷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痛到了骨子裏。
「六級啊……」他感慨道:「老子這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考過四級,嘖嘖。不過徐勝……真的是普通的混混嗎?」
阿嚏!
帶着吳夢走在路上的徐勝打了個噴嚏。
昨晚他也不敢全睡,而是半夜跑去搬了趟水,完成任務,早上才敢摸回吳坤的老住處。
回水站的時候,他看到水站附近的那塊石山已經戒備森嚴,他也照例被盤問了一下,但官老爺對他的興趣不大。
左臂用真氣修復好了,硬抗了李先赫一記不過是他臨時想出來的法子,徐勝認為只有這樣才有足夠的威懾力。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暴露仙術的身份。
只是……從倫薩蛇那邊搶來的真氣,再次少了不少。
愛惜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啊。
打了個噴嚏後,徐勝不得不緊了緊自己破舊的衣服。
雖然手裏的東西還沒有賣掉,但近一周的加班也讓徐勝賺來了一個銀幣。他可以不吃不喝,把吳夢寄養在張武的家裏也省了不少錢,終於湊夠了校服費。
至少,吳夢也難得露出了微笑。小女孩就是小女孩,能拿到心儀的東西,開心就很容易。
不過剛走到半路,吳夢就狡黠一笑。
「昨晚的事情,是不是爸爸做的?」
「昨晚?」徐勝撓撓腦袋:「你指的是哪件事?」
「你可憋騙我了,你走的這幾天,政府突然查的嚴,肯定是你在外面又做了什麼事。」
徐勝沒想到這些細節都瞞不過她,吳夢今年也十五歲了,再過幾年,就會長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他越來越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如果要有,給先找個老婆。
找老婆很簡單,看昨天李菱那種小鹿亂撞的表現,如果自己真的展露實力,孩子也不是生不起。
但這只會引來新的殺機。
他必須要確認,就是即使在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他也能安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夫人啊,你在哪兒啊……
他沒有正面回答吳夢的問題,打笑幾句後便帶她走進學校。現在正是上學時間,周圍的人流會自動為徐勝和吳夢分出一條線,像是不願靠近他們一樣。
吳夢習以為常,低着頭小步快走。徐勝倒是左顧右盼,似乎旁人都帶着厭惡的眼神,可能是懼怕他身上的汗水和黑泥。
進出這種學校的至少都是中產家庭,像他這樣的,等於讓孩子讀貴族學校了。
「錢和手續都辦好了,您再確認一遍,願意來我們學校讀書就簽字。」老師不苟言笑,只是在最後盯着吳夢看了一眼,後者不甘示弱的以眼神回應。
「但是要記得按時交錢。」她看向徐勝,後者還在認真看着入學協議。
「哎哎,當然,這個沒問題。」徐勝笑着,連連點頭。
「那準備好,明天就接孩子上學。」老師轉身拿出一個儀器:「來,再測一下真氣濃度。」
吳夢看了一眼徐勝,後者也用眼神安慰。緊接着,吳夢一隻手按在胸口上方鎖骨中間,一隻手伸向儀器,很快,儀器給出了答案。
一級。
「不要用寶物,手鬆開。」老師皺眉看了一眼儀器,用手拍了一下吳夢的手腕。
吳夢吃痛,縮回了手。
徐勝心急,連忙上前握住。
那吳夢的手指尖兒還留在儀器里呢。
嘭!
儀器冒起了黑煙。
爆了。
「哎,你們瞎碰什麼!」老師氣的不打一處來:「賠錢!」
很快,徐勝和吳夢垂頭喪氣的走出了學校,那儀器比她的校服還貴,徐勝再次身無分文。
「爸,那玩意兒不是我弄壞的吧?」
徐勝眨眨眼睛,剛才他分明看到,當他的手觸碰到吳夢的那一瞬間,儀器的數值迅速飆升到無法識別,然後才爆了。
老師在看別的文件,沒有注意。
「放心吧,我會賠的。」徐勝沒有正面回答,摸了摸吳夢的腦袋。
「你哪裏有錢賠啊,你去打全天的工也才幾個銅幣呢。」吳夢說道:「你最近好好吃飯了嗎?」
「放心吧。」徐勝舉起胳膊,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
「我們現在去哪兒?回去嗎?「吳夢被徐勝帶着在校園裏閒逛,大家都在上課,校園有點空蕩蕩的。
「找一個……角落,你在這一個人玩一下。」徐勝說着,四處查看,棄了吳夢轉身往廁所走去。
「你去哪兒啊?」吳夢輕聲叫道,但又臨場換了一句:「你要去多久?」
「很快回來,你不要自己回去。」徐勝消失在建築內,很快,一個身影活躍在校園之外的小巷中。
此時介於早晨與中午之間,大家都在上班,只是街道中活躍着比以往更多的警察和便衣。
他們在查這個所謂的九仙會的成員,但徐勝想不明白,如果真按他昨天表露出來的實力,他們拼什麼相信這些人能查到他?
九仙會?這個名字不錯。
看這架勢,既有實力,也招人恨。
他應該找人問問。
徐勝的目標,在安火城北區,下水道設施的黑市。
還是那個暗門,還是那隻猴子。只是白天這裏擺攤的人少很多,那些毛毯還在,只是沒人上班。
徐勝還是套着一個麻袋,行走在昏暗的暗道深處,最終來到了他的目的地。
這裏只有一隻猴子,攤子背後沒有任何人。
「去找你的老闆來,你說有人交貨了。」徐勝盤腿坐下,碰碰運氣,不然晚上他又要去水站加班了,一周加班一周不加班,很容易有人起疑心。
但他沒想到的是,猴子很快就帶人過來了。
那個老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拄着拐杖,顫巍巍的走到攤位前坐下,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徐勝可不會像老頭一樣故弄玄虛,從口袋裏掏出蛇鱗,道:「這次先有這些,其它的我下次再……」
老人豎起了手掌,打斷了徐勝的說話。
然後默默的從斗篷里掏出金幣,然後一枚枚地放在徐勝的面前。
一枚,兩枚……
這個任務之前,說好的是三枚金幣,但是包括了倫薩蛇的蛇鱗還有蛇膽。
徐勝以為他會討價還價。
但沒想到,老人整整排出了八枚金幣,掂量掂量剩下的金幣,揣回了自己的兜里。
「您這是?」
「定金。」
「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有這個實力,也願意接受這些材料,但是我現在要離開安火,所以,這些錢是剩下那兩個異獸材料的定金。」
「您要離開?」徐勝沒有收這些金幣,反而看着老人的雙眼:「為什麼?」
「無可奉告。」老人嘴上說的急,語氣卻一如既往的緩慢:「你可以拿走三枚金幣,從此不需要再和我合作。也可以拿走八枚,我會告訴你我下一個落腳點,然後我們在那個地方交易剩下的材料。」
一陣沉默之後,看着徐勝猶豫的雙眼,老人補了一句:
「讓孩子好好上個學,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孩子。」
這一瞬間,徐勝體內的真氣仿佛要破體而出。
如果放在聖仙州,他必然要質問一下老人的來歷。
但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他幾乎是本能的把真氣憋在體內,沉默不語。
他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有人能看透他。
然後,他收走了八枚金幣和老人遞過來的新的硬盤,匆匆的消失在了暗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