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作為晉國第一強大的趙氏主宗覆滅,給晉國留下了一個很壞的榜樣,導致的是形成兩種觀念。
哪一家強大就活該被針對,演變成晉國的各個家族內鬥遠比外戰重要,注意力更多是被放在國內,僅有少數的人目光盯在國外。
另一種則很現實,弄死最為強大的那一個家族,參與的家族都能吃得滿嘴流油,誰都想逮住機會再來一次分食盛宴。
「所以趙氏主宗的覆滅才會被歷史學家認為影響極大吧?」呂武這麼想道。
不知道誰還做過一次評估,認為趙氏主宗的覆滅是諸夏歷史的一個拐點,埋下了晉國分裂的禍根。
聽起來像是那麼一回事的樣子?
他認為沒有趙氏主宗的覆滅,晉國極大的可能性不會發生分裂,將一直作為中原霸主,後面沒秦國什麼事了。
其實那都是沒事瞎寄吧閒的。
沒有趙氏主宗的覆滅,晉國就不會分裂啦?
可以是趙、魏、韓分食晉國,就不能是郤、范、智,又或是郤、欒、范來分食嗎?
自晉國國君失去對權柄的掌握,晉國的命運其實已經決定,不是被某幾個卿位家族搞肢解,就是被哪個卿位家族取代,很難有第三種情況發生。
呂武一一送走包括趙旃在內的客人之後,一直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明明外部的威脅那麼大,怎麼一個個看上去那麼閒,光想着對付誰和提防誰?」他可沒將自己算在其中。
陰氏有在參與內部的傾軋,沒忘記向北擴張,對西面也決定一再去找秦國干「薅羊毛」這種事業。
哪像其餘那些家族,搞內鬥都快成為主業,一沒顧得上來自楚國的威脅,再則沒給家裏多開發點什麼。
「算起來,我也是對魏氏仁至義盡了吧?」呂武看向了懸掛在架子上的輿圖。
首先,地圖是地圖,輿圖是輿圖。
兩者的區別是,地圖就只是地圖,輿圖則是會標註一些水源,哪個地方的水源能夠提供多少大軍使用,需要攻取的戰略目標。
同時,輿圖還將標出敵我雙方可能的行軍路線,駐紮將會是駐紮在哪裏,我方前進路線上的據點以及駐防兵力、物資儲備,假設敵方會在哪裏設防以及估測有多少兵力等等。
呂武覺得對魏氏不錯的原因挺簡單,陰氏帶上魏氏一塊在針對秦國,賺多賺少都算是賺,不像其餘家族除了內鬥就是在混吃等死。
解氏作為三角聯盟的一員,陰氏和魏氏有什麼行動必然會求加入。
所以,也能是陰、魏、解來三分晉國,甚至是陰、魏,乃至於是陰氏通吃啊!
歷史跟人一樣存在無數種的可能性,一次偶然的事件/人生面臨的選擇,將會決定未來到底是什麼樣子。
所以也就有那麼一句話:地球缺了誰一樣還是在轉。
當然,上面那句話,同樣是一句廢話。
地球是還在轉沒有錯,很多人的命運卻是發生了改變。
就像某天地球炸了,受到影響的只是地球人,對於整個宇宙來說也就只是一顆行星炸了,類似於地球這種存在的行星在宇宙不計其數。
甚至很可能地球所在的宇宙,也只是無法計量的宇宙之一?
很多聽着有道理的話,實際上壓根就是一句廢話,甚至是打擊精神的隱晦暗示,人需要分辨的是與自己有關/與自己無關,再去做正確的選擇。
呂武翻身坐起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決定不將有限的生命用在這種牛逼的思考上面。
他喚來了葛存和衛睿,吩咐衛隊進行準備。
大動靜引來了家人的注意。
沒有多久呂陽過來,問道:「阿父可要狩獵?」
呂武說道:「不,乃翁要去釣魚。」
當然不是真的要去釣魚,只是看這一次能不能將要「釣」的人也「釣」出來。
這個就是呂武為什麼要讓身材跟自己差不多的武士穿上平時會穿的重甲,假扮自己的原因,又早早地讓一些身手好的武士去郊外狩獵地點隱蔽起來。
他本人當然也會出城,只不過是坐在寬大的廂車裏面,美美地接受小白和小青的伺候,喝着茶、吃着點心,再耐心地等待事態到底是個怎麼個展開。
所以,呂陽不管是想跟着去狩獵增進感情,還是參與進「釣人」這種好玩的事情,兩者皆屬於沒門。
關於「釣魚」這件事情,呂武一個月內已經「釣」了兩次,今天是第三次。
他覺得「釣」到國內的「魚」有點難度,會有很大的可能性將來自秦國的「魚」給勾引出來。
原因?
秦國那邊派使節團去找周天子賄賂又告狀,也有使節團來到「新田」這個晉國的都城。
他們來「新田」用的藉口是祝賀趙武成婚,住進了趙氏的府宅,暫時還沒有求見晉君姬周。
話說,異國使節團到某國卻不找該國國君拜見這種事情,其它年代會很難想像,發生在春秋中葉則是再正常不過了。
比如,齊國那邊的使節團再次來到「新田」,拜見的卻是呂武,要看呂武要不要將齊國使節團引薦給國君。
這個算是晉國的特有國情,也就是卿位家族負責哪個國家的邦交,該國對晉國的外交權利也就「託管」給了那個卿位家族,他們自身是沒有主動權的。
硬要拿出一個例子,現代的宇宙國就是那麼個情況,只是棒子們要更慘,連軍事指揮權都不在自己手裏,沒得到爸爸的允許去搞外交,或者外交搞了不得爸爸的心意,大統領就等着進牢房吃牢飯,領導班子也會一倒就是一大群人。
晉國的卿位家族在外交上面沒大事不會打擾國君,一個個顯得老貼心了。
就是,不知道國君多少次暗地裏畫圈圈詛咒?
假扮呂武的武士率隊出門,要死不死地碰上了過來拜訪的晏弱,場面一時間顯得賊尷尬。
畫面是,晏弱遠遠就恭恭敬敬地對假扮呂武的武士行禮。
這名武士就是個工具人,不知道是該回禮,還是不回禮,以至於戰車「轟隆隆」地沒搭理晏弱一行人,隊伍很直接地離開。
晏弱傻愣在了原地,沒來得及思考「呂武」是不是太過於驕橫,又或是「呂武」壓根就沒注意到他們,碰上了第二梯隊外出的葛存等人。
葛存實際上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禮貌性質的停車。
晏弱情商沒低到去問「呂武」為什麼沒搭理自己,只是用抱歉的口吻說來之前沒先派人知會。
本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葛存聽了晏弱那些話有點反應過來,派人去向呂武進行匯報。
結果是,晏弱被邀請上了一輛四面有車壁的廂車,看到呂武在裏面一時間給呆住了。
呂武的面甲沒拉上,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坐。」
回過神來的晏弱先是坐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陰子此是」
呂武只是笑了笑,示意小青給晏弱倒茶。
廂車不是那麼明顯地晃動了一下,能聽到外面的馬蹄聲以及車軲轆的轉動聲。
跟隨晏弱來的那些齊人,他們被安排進入陰氏的府宅,沒有隨同隊伍出行。
廂車內保持了一段時間的安靜。
沒搞清楚狀況的晏弱注意力被廂車的性能給吸引了。
現在的車,不管是什麼車,沒有減震裝置行使起來,稍微路有點不平就會顛簸,一旦道路坑坑窪窪再行車就跟人自己滾山坡的區別不大。
「陰子,弱此行乃是交付方圓百里之地而來。」晏弱又感覺到車輛顛了一下,外面的各種聲音消失,猜測是停車了。
他借着昏暗的光線,偷偷地觀察呂武的神色。
呂武「哦」了一聲,停頓了有一小會才說道:「齊國要攻打萊國了罷?」
不是陰氏有什麼探子或奸細窺探到了齊國的軍事機密,純粹是呂武用膝蓋骨給猜到的。
要怪,也怪萊國上一次太慫,稍微被齊國一揍就趴下,不等於招呼齊國可勁地欺負自己嗎?
萊國還要怪自己是個東夷跟腳的國家,換作是根紅苗正的諸夏體系國家,齊國還需要顧忌一下影響。
晏弱剛要說話,外面傳來了衛睿的聲音。
衛睿語速平緩地說道:「主,密林之內搜察二十六人,殺其二十二人,生俘四人,俱為秦人。」
呂武隨口應了聲,笑眯眯地看向晏弱,說道:「今日請大夫為見證,可否?」
晏弱先「呃」了一聲,滿臉都是『要被玩壞了』的表情,答道:「敢不揭發秦人暴行?」
沒有多久,遠處傳來了一陣陣的喧譁之聲,聽動靜是兩撥人進行激烈的廝殺。
只是喧譁聲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主。」衛睿又來稟告,說道:「秦人攜有弩,亦有韓氏所制強弓、我家之甲、魏氏之劍。」
沒提到弩是哪家,一定是衛睿分辨不出來。
陰氏的
鐵甲賣了太多,秦國想搞沒困難。
呂武讓拿來弩一看,發現製作得比較粗糙,怎麼看都是一種粗製濫造的仿製品。
衛睿臉色很嚴峻地說道:「秦人仿我家之弩?」
什麼東西只要用了就必然會令人看到,陰氏跟秦國打了不止一次,屢屢動用到弩,哪怕執行嚴格的保管,損壞也進行銷毀,不免還是會被秦人瞧到外觀。
晉國這邊礙於規則,沒人明目張胆地仿製陰氏的弩。
秦國明顯是跟陰氏不死不休了,哪會去顧忌什麼潛規則。
呂武將繳獲的弩丟到一邊,吩咐道:「韓氏強弓,差人轉送韓伯。」
至於魏氏的劍?沒這個必要。
晏弱眼睛眨了眨,品味呂武到底是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