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紀兄,山高水長,從此你我天各一方,說實話,我還有點捨不得,你說滿朝重臣這麼多,偏偏咱們倆對脾氣。」
李綱呵呵兩聲,「太傅就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李綱跟你可是兩路人,什麼時候都走不到一起去……我奉勸你兩句,好歹我還是頂着郡王的銜,你要是敢胡來,就算拼着這條老命,我也能把你從朝堂上趕下去,讓你身敗名裂!」
李綱說完,拱手告辭,沒有半點留戀。
李邦彥咽了口吐沫,搖了搖頭,頗為無奈,世人怎麼不信我李邦彥改過自新呢?我是真的不一樣了!
他哀嘆了兩聲,突然想起一件事,趕快又跑去宮裏,求見趙桓……這人窮到了一定程度,便是看什麼都像銀子。
趙桓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能不能開個業務,承接些婚喪喜慶,誰想討個彩頭,他就給寫點祝詞啥的,皇帝御筆,好歹能換點錢,畢竟三國演義連載快結束了,合訂本也在醞釀中,光靠一本書,也賺不到哪裏去……
他是真需要弄點錢花。
繼續寫書吧……選哪個好呢?首先斗破遮天這類的,估計大宋的百姓還接受不了,就連倚天屠龍、笑傲江湖那也是不行的。
最靠譜的還是四大名著剩下的三本……寫紅樓夢……且不說趙桓有沒有哪個文筆,搞不好都會變成影射趙宋江山似大廈傾,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那就只剩下西遊記和水滸傳了……可問題是西遊記寫了不少昏君寵幸道士,治國無方,妖孽亂國的段子,這等於是抓着趙佶的老臉狠抽了。
還是要顧及一下太上皇的臉面的,所以呢,還是寫水滸傳吧!這個就平和太多了……趙桓的腦子的確有點問題了,胡寅和張浚兩個都哭了,官家啊,你愛怎麼寫怎麼寫,只要放我們倆離開就行,這個天子近臣我們不當了,外放一個縣令也比這個差事好多了。
你丫的給山賊土匪立傳,說什麼太上皇官逼民反,還總往御香樓跑,這也就罷了,還讓李師師跟一個小白臉跑了,給太上皇戴了個頂綠帽子,你是有多恨太上皇啊!
在看過大綱之後,兩個人抱定了寧可罷官的信念,死不答應趙桓的荒唐想法。
「還挺有想法的,我倒要瞧瞧,咱們誰能玩得過誰!」
趙桓盤算着怎麼料理這倆小子,就在這時候李邦彥來了,他不但來了,還送給趙桓五萬兩銀子,三千兩黃金。
「官家,臣的計策有效果了,這是第一筆收穫,還請官家過目。」
趙桓掃了一下,不由得怦然心動,中原王朝缺少金銀,卻不是沒有金銀,不然史書上面,那麼多的賞賜記錄,總不能是假的吧?
儘管官方徵稅交易,仍然以緡計價折算,但是金銀天然就是貨幣的地位,卻是毋庸置疑的。
各地的櫃房金銀店便是最好的明證。
只不過金銀的稀缺還要四五百年的時間才能解決,當下的金銀還是個稀罕物,只有達官顯貴,頂級的豪商,才能使用金銀結算。
最初趙桓搜刮皇宮,抄了六賊的家,勉強弄出了一些金銀……直接給禁軍發銀子,確實鼓舞了士氣,收穫了忠心。
但是在六賊之後,趙桓卻是找不到這麼大的肥羊,光是往外掏銀子,他也受不了,只能停了下來……不過雖然銀子停了,卻影響不到士兵的忠誠,畢竟比銀子更吸引人的土地,開始陸續授予將士,算是維持住了趙桓的信用。
眼下朝廷的金銀來源,除了稅收之外,就是在各地開礦,每年能有百萬兩以上,這個錢也是入戶部的,趙桓卻是沒法染指。
所以說來說去,李邦彥給他送來了金銀,趙桓還是很高興的。
可很快趙桓又不高興了,「金國搶了那麼多錢,就榨出這麼點油水,未免太少了吧?你這本事也尋常啊!」
李邦彥翻了翻白眼,無奈道:「官家你也太心急了,去年才佈局,到現在還不到半年,哪有那麼快收效的?」
「那,那你是從哪裏弄來的錢?」趙桓提高了警惕,「李太傅,你是不是覺得南安王走了,朝中又可以由着你胡作非為了?」
李邦彥着實無語,這人就不能幹壞事,否則就永遠會被懷疑猜忌。
「官家,這筆錢是從高麗弄來。」他乾脆攤牌了。
「高麗?他們也摻和進來了?」
趙桓瞬間就不困了,而且是精神頭飽滿,頗為興奮。
「開說說,你怎麼弄的?」
李邦彥笑道:「無非是說大宋因為失去了兩河,損失了難以計數的金銀銅錢,致使錢荒嚴重,商貿斷絕、只要能出錢從大宋購買商品,轉頭運到別處,販賣之後,就能獲得暴利。」
趙桓點了點頭,故事嗎,只要能邏輯自洽就好,即便有些漏洞,只要在看到了收入之後,人的智商就會迅速下降的。
五萬兩銀子,三千兩黃金,對於高麗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這幫高麗人,真的捨得出錢?」
李邦彥欣然點頭,「他們怎麼不捨得!那個鄭知常和最是積極奔走……聽說他每次提到陛下,便痛哭流涕,言必稱上國君父,聖明天子。」
趙桓無奈了,看起來這認爹抱大腿的事情,屬於祖傳藝能了。
「李卿,能在高麗榨出多少油水,這事情先放在一邊,根據你的判斷,高麗能不能牽制金國,為我所用?」
「不能!」李邦彥答應得很乾脆,「官家,那個鄭知常積極奔走,提到了賺錢謀利,也有許多人支持,願意掏錢。可當下高麗真正掌權的是樞密使金富軾,他已經向金國稱臣,還送上了《入金起居表》,以示忠心,還上書盛讚大金奪取兩河之功。」
聽到這裏,趙桓直接怒火中燒,冷恆道:「既然如此,從他們身上榨油,也就理所當然了,五萬兩銀子還是太少了,最好能榨出五百萬兩!」
李邦彥忍不住笑道:「官家這麼幹,可是要把高麗的血都給吸乾啊!」
「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朕心再仁慈,也不過是能讓最窮苦的大宋百姓活下去,至於高麗會如何,朕還管不到,也懶得管。」
李邦彥欣喜不已,就喜歡趙桓的態度。
乾淨利落,一點不造作。
其實他甘心跟李綱演戲,並且把首相位置讓給呂頤浩……也是早就算計好的。首相的位置固然顯赫,可要推行變法,要供應各項開支,千難萬難,都要一肩扛起。
李綱一年就垮了,呂頤浩能比他強多少,卻是不好說。
李邦彥不太想摻和朝堂的事情了,或者說他的身份已經不適合了。
還是給趙桓弄點錢花,順便也讓自己充裕一些,這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很顯然,李邦彥想得很開。
「官家,咱們不想管高麗,可人家高麗卻有心思管咱們的事情。」
趙桓眉頭瞬間立起,「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那個金富軾的弟弟金富轍已經到了京城。」
「他來幹什麼?」
「是來替金國遊說大宋的。」
趙桓不解。
李邦彥急忙解釋,原來自從趙桓宣誓抗金到底之後,大宋這邊就視金國為寇讎,至少在表面上雙方切斷了一切官方往來,也不會派遣使臣。
可問題是大宋不想往來,金國卻是不願意死撐着……所以想來想去,就把金富轍派了過來,以第三國的身份,替宋金帶話。
「就憑高麗的國力,也敢摻和其中,真是不知死活啊!」
李邦彥笑道:「既然官家這麼說了,那就把他趕走算了。」
「別!」趙桓急忙攔住了,「這麼好的一隻肥羊,還是主動送上門,趕走幹什麼……對了,那個鄭知常過來沒?」
李邦彥道:「應該快到了,他聽說朝廷接連大捷,要來恭賀勝利。」
趙桓哼哼道:「金富轍去拜見大金,鄭知常來朝賀大宋……李太傅,你說這叫啥?」
李邦彥略遲疑,就吐出倆字:「下賤!」
不得不說,作為在兩大陣營之外,碩果僅存的力量,高麗還是非常自信的。
眼前的局面,一面是大宋主導的三皇同盟,一面是強悍無比的大金國。
有一定實力,還未曾站隊的,便僅剩下高麗了。
老天保佑。
這是何等難得的機會,高麗竟然能左右天下大局,成為舉足輕重的勢力,小國能有如此成就,真是讓人激動到顫抖啊!
本着能調解大國衝突,我就是大國的原則,金富轍氣勢洶洶,信心滿滿,來見大宋皇帝了。
只是他沒有料到,在垂拱殿外,等候他的居然是老熟人,鄭知常!
「無恥!」
鄭知常氣得鬍子都撅起來了,破口大罵。
金富轍也傻了,你怎麼來了?
他犯傻了,鄭知常卻是不客氣道:「我高麗尊奉孔孟之道,奉行上國教化,乃是錦繡小中華,本應該追隨上國,一起剷除奸佞,你怎麼敢替蠻夷充當使者,你簡直是高麗國賊!」
金富轍仿佛才明白過來,他氣急敗壞道:「大金兵勢強盛,高麗要想生存,唯有侍奉大國,我為金國而來,有什麼錯?」
「呸!」
鄭知常氣得唾罵道:「你和你的兄長金富軾效仿蘇學士取名,卻毫無廉恥之心,一心當蠻夷的走狗,我現在就為國鋤奸!」
鄭知常一把打落金富轍的帽子,揮手揪住了他的頭髮,金富轍也不甘示弱,抓住了鄭知常的鬍鬚,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男人,在眾人目瞪口呆中,毅然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