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仙進入中條山大約半個月的光景,他手下的兵馬已經突破了三千人。
這期間他們也出擊過幾次,最多一回光是戰馬就繳獲了三百匹,整個義軍的狀況越發好轉,只不過李彥仙清楚,這都只是小打小鬧,距離自己的目標還差得太遠。
他在積極尋覓戰績,也在了解河東的狀況。
隨着消息越來越充分,李彥仙基本弄清楚了太原失陷的真正原因,種種跡象,都指向了一個人……范瓊!
沒錯,就是那位西軍出身,在胙城之戰中,奮勇衝殺,幾乎喪命的范瓊!
同樣作為胙城一戰嶄露頭角的人物,李彥仙太清楚那一戰打得有多苦,彼時他們面對的金兵不足青化之戰的一半,而十幾萬的西軍,幾乎耗光了精華。
坦白講,別管范瓊以前有多混蛋,有多惡毒,這一戰他的表現堪稱忠勇。
事後范瓊恢復之後,趙桓把他安排在了御營後軍,擔任副統制,後來又升任范瓊為太原兵馬副總管,給王淵做副手。
這本是個很不錯的搭配,王淵老誠,范瓊悍勇,如果配合默契,相得益彰,足以保住太原。
可這倆人無論如何,也尿不到一壺裏面。
范瓊自視功高,不把王淵放在眼睛裏……就在得知粘罕大軍入關中之後,范瓊就嚷嚷着出兵,要痛擊金人。
可王淵考慮到城中兵馬疲憊,且留在外面的金兵依舊不少,尤其是還要銀術可這樣的名將,並不願意出兵,結果架不住范瓊的施壓,只得同意。
范瓊率領八千人馬出城,試圖跟銀術可決戰……可是萬萬沒有料到,范瓊居然落到了包圍之中。
而這個時候,王淵也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他竟也說范瓊自取滅亡,剩下人馬只要死守太原就好……
兩人的不和,帶來了災難的後果,范瓊幾乎全軍覆沒,人也被俘虜。隨後銀術可猛攻太原,城中人心浮動,有兩個范瓊的好友竟然打開城門,放銀術可進城。
王淵戰死,太原失落,隨後銀術可率軍南下,席捲河東,汾州等地相繼淪陷,河東經略使張孝純殉國,老太尉楊惟忠和李永奇戰死……
河東糜爛,若非在關中扳回一局,大宋朝幾乎就要滅國。
而直到此刻,李彥仙也只能感嘆保留了太多西軍陋習的御營後軍,的確不行。
可接下來的事情就讓人震怒切齒!
范瓊在被俘虜之後,竟然投降了金國,而且官職還大大提升,變成了金國的太原兵馬總管……他聚集降兵,四處抓丁,招募山賊土匪,竟然湊了三萬多人,一躍成為金人手下最得力的打手。
而就在這個過程中,范瓊徹底暴露了他殘酷的一面。
每到一處,范瓊首先屠戮大戶,尤其是讀書人,更是一個不留,簡直恨不得殺光天下的做題家!
范瓊的道理也很簡單,他投降了金人,成了二臣,這幫文人肯定會罵他的,甚至會寫文章,詩詞,讓他遺臭萬年。
既然如此,老子就先殺光你們!
除了屠戮讀書人之外,范瓊還大肆搶奪女人,只要他看上的,不管是誰,都要搶到手裏,已經成親的,殺光夫家滿門,敢拒絕的,直接屠滅女方滿門。
更讓人無語的是,就算嫁給了范瓊,也沒有什麼好下場,或許是更悲慘的開始……這貨竟然有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愛好……他喜歡剝皮,哪怕是他的女人,也照剝不誤。
他最喜歡的消遣就是一邊喝着酒,一邊活剝人皮……並且把這些人皮當做寶貝,給外人展示……
這已經連人都不要做了,簡直就是地府里冒出來的惡鬼,附在了人身上,為惡世間!
范瓊的瘋狂和殘暴,連金人都感覺到咋舌……不過沒有關係,他越是如此,金國就越是放心,這不,由於河中府這邊義兵眾多,屢次攻擊金兵,粘罕就順從銀術可的建議,把范瓊派了過來。
這傢伙阿紫得到了消息之後,片刻不停留,直接率領兩萬多人,進駐解州。
范瓊到達解州之後,只做三件事:撈錢,撈錢,還是撈錢!
解州有什麼可撈的呢?
答曰:鹽!
沒錯,解州鹽池可是一座聚寶盆,從唐代開始,這裏就盛產質量過硬的池鹽,而鹽又是自古以來的最大暴利行業。
范瓊到達解州之後,立刻下達一道命令,不管什麼人,要想販運池鹽,都要先交給他一半的好處,少一文錢都不行。
即便如此,范瓊還嫌不夠,他又派兵到市面上,征錢征糧,充實軍用,如果交不上來,就要刺字充軍,成為苦役。
這還不算,范瓊還幹了一件事,那就是綁票!
在這件事上,他做到了雨露均沾,只要穿戴華麗,看起來像個有錢人,就會被抓起來,然後就讓給家裏送信,按時如數繳納贖金,差一點立刻撕票。
范瓊的瘋癲,簡直令人咋舌,他手下四出,每天都給他送來巨額的財富,而范瓊本人則是每天都要躺在這些財寶上面,喝着美酒,酩酊大醉。
這天范瓊又帶着搶來的美女,到了他的金庫。
一天的功夫,進賬五千貫,比頭一天少了三千貫,范瓊很不高興。
「明天加派人手,實在不行就抄家,明天要是少於一萬貫,我就把你們的腦袋都砍了!聽到沒有?」
手下人戰戰兢兢,連忙答應。
可范瓊還覺得不過癮,生怕記不住。他提着刀,到了部下的面前,突然猛地揮刀,伴隨着部下的慘叫,左耳被他給切掉了。
「饒命!饒命啊!」
范瓊不屑道:「怕什麼!一個耳朵罷了,我不會殺你的,殺了你們誰給老子斂財啊!」范瓊說着,從財寶堆里撿了一塊金元寶,足有二三十兩的樣子,扔給了血流不止的手下。
「夠你的一個耳朵了,去包紮下,明天繼續收錢……如果還弄不到,老子可真要看你的頭了,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
手下人連忙滾了。
范瓊這才回身,卻發現自己的那個小美女已經面如土色,渾身顫抖。他哈哈大笑,「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老百姓都說殺人放火,無有好事。我現在榮華富貴,什麼都不缺!你瞧瞧,你瞧瞧……這是多少的金銀財寶,哪怕幾輩子都花不完。」
「我告訴你,做人就要狠!要敢下手!老百姓,草芥一般,鎮住了他們,想要什麼沒有!金人呢?他們更狠,不狠哪來的這麼大的地盤!就算那個假仁假義的趙官家,他就不狠嗎?這才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就把幾十萬西軍,無數將門全都斷送了,現在御營裏面,還有幾個真正的西軍將領?他當初讓王淵和我守太原,替換了王稟父子……他就沒安好心,就打算讓我們去死,王淵那個傻子,真的就死了。」
「死有什麼好的?追封?哀榮?萬民悼念……呸!什麼都不如活着好,看看老子,要錢有錢,要美女有美女,為所欲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才沒有白來世上走一遭,你說對不對?」
「對,對!將軍說的都對!」
小美女嘴上說着,可心中害怕,忍不住向後退步,結果正好撞在了一個架子上,撲通摔倒,湊巧的是,架子上的一個木盒也落了下來,正好砸在了小美人的身上,木盒摔開,裏面露出了一件披風,還染着斑斑血跡!
范瓊先是一愣,隨即五官猙獰,整個人暴怒不已,他撲上來,一把揪住了美女的頭髮,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賤婢!你找死,可別怪我!」
范瓊揪着她就往外面闖,絲毫不理會美女的哀求,到了外面之後,他立刻讓人取來木架,把美女綁在了上面。
而范瓊自己手提着匕首,狀若厲鬼似的一步步走向了女子……女子拼命搖頭,大聲哀求,痛哭流涕。
范瓊沒有半點憐憫,反而眼中冒光,透着發狂的病態。
他單手托住女人的下巴,另一隻手用匕首劃開了女子胸前的皮,手下人無不毛骨悚然,根本不敢多看……半個時辰之後,范瓊滿身血污,再度回到了他的寶庫。
這一次的范瓊只是一個人,瘋狂的神色漸漸從他的臉上消退,他大口呼吸,額頭儘是冷汗……
他猛地撲到了地上,抱起了木盒,取出了裏面的披風,大紅的披風,暗紅的血色,正是當初趙桓賜給他的。
同樣的待遇諸將之中,只有兩個人得到,另一位就是興漢侯吳玠!
范瓊呆呆盯着,突然嚎啕大哭,「官家啊,你怎麼能棄河東不顧啊?你要是大軍入河東,俺范瓊還願意替你沖陣殺敵,就算沒了這條性命,俺也甘心!可現在怎麼辦?你去了關中,河東完了,當逃兵你會殺我,殉國一死,我又不甘心!你讓我怎麼辦,怎麼辦?」
范瓊着實瘋了,他猛地爬起來,把殘破的披風裹在身上,發狂大叫,「俺什麼都沒了,就剩下撈錢,還有殺人,殺人,剝皮……俺沒有麵皮了,俺就要扒了世人的皮,全都扒了!」
范瓊狂叫着,把披風扔在了地上,提着匕首,瘋狂刺了上去,將披風割成了破漁網……隨後他像是死魚般,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又過去了一天……真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什麼時候會有人來取自己的腦袋!
范瓊抱着頭,陷入了噩夢中……
「李頭領,范瓊這個賊到了解州之後,就沒幹過人事,老百姓都被他害苦了。我們打算跟李頭領聯手,為民除害!」
邵隆和邵雲,又是兩位姓邵的義軍首領,找到了李彥仙。
「范瓊當然該死,千刀萬剮都便宜他了,只是他手下畢竟還有兩萬多人,你們能聚集多少義軍?」
「三萬!」邵隆咬牙道:「雖然大傢伙披甲不多,兵器也不行,但我們敢拼命!李頭領,你殺過金狗,本事沒得說,我們都願意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