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戚繼光等人都是一臉的無奈。
徐渭當年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導致他一直有些瘋瘋癲癲的。這兩年雖然好了一點了,可是受刺激了還會犯。這一次不知道因為什麼,徐渭又受刺激了。
戚繼光看了徐渭一眼,有些無奈的說道:「您這話放到現在就不合適了。」
「當今陛下雖然年少,可是英明神武,十分睿智;朝廷這幾年也都在逐漸變好,現在的大明可以說是國富兵強,老百姓的日子也好過了。」
「而且當今皇帝勤政愛民、虛心納諫、聞過自省,甚至還推出了密奏制度。現在民間都在傳,當今陛下愛民如子,頗有太祖皇帝的風範,雄心大略則頗似成祖皇帝。」
「所以你有什麼事都可以遞到朝廷上,也能遞到陛下面前。當年的事,絕對不會在現在發生。」
戚繼光這話說的擲地有聲,目光灼灼的看着徐渭,目光十分銳利,希望讓徐渭看到自己的真心
聽了這話,屋子裏都沉默了下來。
關於朱元璋的話題,屋子裏的這些人倒是沒什麼想法,但是在外面很多人都不是贊成的,畢竟朱元璋愛民如子和他殘暴是相對的。
只不過能體會到愛民如子的那部分人是底層的百姓,但是他們沒有發聲的渠道,根本就說不出話來,他們的嘴已經被人堵住了。
那些能說話的人恰恰就是被朱元璋收拾的那一批人,你想讓他們說朱元璋的好話根本就不可能。
只不過現在還是大明天下、還姓朱,這些人不太敢張嘴說這樣的話而已,尤其是面對當今陛下。
你如果敢當着當今陛下面說太祖皇帝的不是,你信不信當今皇帝直接就把你生撕活剝了?
當今陛下也是一個狠人。何況現在朝廷已經意識到宣傳的問題了,當今陛下已經在為太祖皇帝開脫,甚至大肆宣揚太祖皇帝。尤其是太祖皇帝的愛民之舉,已經被那幫說書的編成段子說了。
甚至太祖皇帝的生平都被他們編成了段子,什麼大戰陳友諒、什麼智平張士誠,還搞出了各種版本,反正各種各樣吹噓。
有的人直接就編出了太祖皇帝和馬皇后的愛情故事,比起成祖皇帝的故事,太祖皇帝的要更加吸引人。
在所有的故事當中,有兩個系列是最受歡迎的,一個就是太祖皇帝與馬皇后的愛情故事;另一個叫做太祖皇帝反貪殺官,這個系列就是太祖皇帝各種各樣的反貪為百姓做主的故事。
真的假的、有的沒的,反正一大堆。在這樣的吹捧下,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太祖皇帝愛民如子,老百姓家的牛丟了,都要直接去皇宮的門前敲登聞鼓。
如今,大明的登聞鼓又一次名揚天下,因為當今陛下把那面大鼓又一次立起來了。如果百姓絕對有冤屈的話,就可以去敲鼓。
只要敲了鼓,就等於告了御狀。只要你告了御狀,那效果就好很多了。這個案子歸哪個衙門管,那個衙門沒有盡到責任,衙門裏從上到下都會被處置。
當然了,登聞鼓也不是隨便敲的。按照大明的律法,誣告是要反坐的。
如果告御狀誣告的話,直接罪加三等,原本應該充軍發配的罪名也變成了砍頭抄家。這也是為了杜絕人們惡意告狀。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今皇帝酷似太祖皇帝的話自然就傳出來,傳的天下都是,徐渭自然也聽說了。
最近這些年,當今陛下也的確讓百姓過上了好日子,也的確做了很多實事,很多地方也的確讓徐渭覺得不錯。
徐渭的臉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剛剛瘋癲的神情也消失不見了,目光也漸漸地恢復了平靜。
他徐渭看了一眼戚繼光,說道:「就是不知道朝堂上那些人會不會向陛下進諫。」
「這有什麼?」一邊的王錫爵直接說道:「先生你有什麼話但講無妨,如果你說的有道理的話,我可以代為上奏。」
「別的不敢說,直達御前還是可以保證的。」
王錫爵的官職是遼東巡撫,不要說現在有了密奏制度,即便是沒有,他的奏疏也一樣能直達御前。
聞言,徐渭嘆了一口氣說道:「就怕朝堂之上眾人反對。」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王錫爵笑着說道:「當今陛下做的事被人反對的還少嗎?」
這一點,王錫爵心裏面是有數的。
聽了這話,徐渭想了想,還真的就沒再說什麼。
因為當今皇帝實在是收拾了太多的人了,連山東的孔家都收拾掉了,那些王爺們也被這位皇帝收拾得夠嗆。顯然這位皇帝不是顧忌那麼多的皇帝。
沉吟了片刻,徐渭說道:「這件事朝廷應該管,而且應該支持三娘。」
「為什麼?」王錫爵問道。
戚繼光在一邊有些無奈的看着徐渭,遲疑了片刻,還是搶在徐渭開口之前說道:「要不您老去一趟草原那邊吧?」
聞言,徐渭瞪了一眼戚繼光,沒好氣的說道:「你能不能不想這些東西?你也是堂堂的大將軍,傳出去多丟人?整天腦子裏就是男女那點事,你還有沒有別的?」
戚繼光在一邊不以為意。
其他人也不怎麼在意。戚繼光的名聲他們都知道,甚至外面怎麼說的都有。而且在文官那裏,戚繼光的名聲很不好。
對於一個武將來說,這根本就不重要。戚繼光看得明白,自己只要能打勝仗,其他的根本都不重要。
當初他給張居正送美人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這件事。在現在這種價值觀里,你一個將軍要那麼好的名聲幹嘛?
「這裏面難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王錫爵在一邊問道。
雖然他覺得這裏是有秘密,但是他問的卻非常認真,因為這件事很可能牽扯到整體的態度和發展。
聞言,徐渭說道:「也就他嘴裏說出來這麼齷齪,其實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那您說說。」王錫爵一臉尊敬的說道。
「那還是當初我到宣大的時候。那個時候宣大巡撫是吳兌,他是我的好友,他邀請我過去,我就過去了。」
「我在那裏待了有一年多的時間,每日在那裏遊玩、寫詩作畫。那是我第一次到北地,不得不說我被那裏的風光和事物所吸引了。如果不是因為身體不行的話,我還要在那裏多待一段時間。」
「也正是我去的那一段時間,我遇到了三娘子。」
聽了這話,屋子裏的幾個人表情都變了。
王錫爵的神情都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戚繼光,目光意義不明。
王錫爵覺得這裏面肯定有故事,如果這裏面沒有故事的話,戚繼光不會是那個表現和表情。
王錫爵目光灼灼的看着徐渭,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徐渭只是一抬手,沒好氣的說道:「沒了!」
「還是我說吧。」戚繼光在一邊無奈的說道:「本來沒什麼,讓您老一說,我成了最齷齪的人了。」
戚繼光解釋道:「當時三娘子總是喜歡做漢家女子,打扮到宣大玩。自從雙方通貢以來,大明和草原的關係就越來越好,邊關百姓往來已經成了常態。」
「三娘子又年輕,閒不住,所以她就跟着商隊做漢家女子的打扮過來。徐先生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三娘子。」
「三娘子精通漢學,而且喜歡琴棋書畫,尤其是對大明的才子非常仰慕。當時她聽人說徐先生在宣大,就準備了禮物上門拜訪。」
「加上草原上的姑娘熱情大方,兩人曾經結伴同遊。」
聽了這話,王錫爵大概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徐渭這個人自從受了刺激以後,越發地放蕩形骸,視禮法於無物,能幹得出來和三娘子同游這種事也很正常。
「兩人騎着馬,在草原上看日落、寫詩作畫。」戚繼光直接說道:「徐先生還給三娘子畫了一幅畫,很得她的喜歡。」
幾個人的神情又變得怪異了起來。
三娘子的身世他們都知道,九歲的時候被逼着嫁給了一個老頭子。
徐渭的年紀雖然也不小,可是以三娘子的年紀和徐渭的歲數,那也不會有人說什麼。這就不得不讓讓人琢磨這裏面有什麼事。
徐渭看眾人都不說話了,一甩袖子大聲說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幾人都無奈的看着他。
我們都沒說什麼。
王錫爵在一邊咳嗽了一聲說道:「先生不要誤會,我們沒有多想。我們知道先生的為人,發乎情止乎禮,實在是君子所為。」
徐渭聽了這話,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發乎情的話,他就當做沒聽見。何況回想起那一段草原縱馬的日子、那一道身着紅裙的倩影,那一首首熱情奔放的草原之歌,的確是他一生當中少有的快樂時光。
想到這裏,徐渭無奈的搖了搖頭,神情都變得有些黯然。
幾個人看到徐渭神傷,誰都沒有再開口,也只能跟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時移世易,物是人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