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的臉色很複雜,現在擺在面前的選擇已經不多了。
其實海瑞也沒有給自己選擇的權力,要麼選擇海瑞,要麼選擇長寧伯。
海瑞這是在逼宮。
朱翊鈞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海瑞居然會這麼幹。
心裏閃過一絲憤怒,隨後又閃過了一絲無奈。
海瑞還是不相信自己,是在害怕自己下不了決心最後收手。
或者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海瑞不是在逼迫自己,他是在幫自己下決心、幫自己背黑鍋。
想到這裏,朱翊鈞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海瑞呀!海瑞呀!」
感嘆了一句,朱翊鈞只能苦笑。
自己有這個決心。但有些時候怎麼說都沒有用,要做給別人看。
在海瑞看來,自己這個皇帝不但要做給海瑞看,還要做給天下人看。否則的話,到了這個份上很多事沒法辦。
朱翊鈞的心裏面明白,其實也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只不過動手的對象不是長寧伯,而是武清伯。
自己和海瑞選擇的對象不一樣,還沒有把武清伯的事告訴海瑞。
外面雖然都知道武清伯的事,但是自己對武清伯的怎麼處理一直沒有一個定論。
內閣的奏疏被打回去之後,到現在也沒遞上來。到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最終結果會如何。
想要殺雞儆猴,在雞沒有死之前,那幫猴子是不會害怕的。
所以海瑞給自己找了一隻新的雞,一隻足夠強壯、殺了之後足夠嚇人的雞。
伸手將奏疏遞給張誠,朱翊鈞說道:「送到內閣去,讓內閣商量一下,明天拿一個票擬出來。」
「是,陛下。」張誠連忙點頭說道。
伸手接過皇帝手裏的奏疏,張誠雙手捧着,連忙轉身向外跑了出去。
他知道,這一次要出事了。
陛下這一次出去,可是被氣到了。
順天府衙門那一幕,別說陛下了,張誠看着都覺得憋氣。
長寧伯府實在是太囂張了!當時陛下看到那一幕,恐怕連殺人的心都有。
陛下出了順天府之後,根本就沒有停留。原本每次陛下出去都會在京城裏走一走逛一逛,看一看世情百態,也找一些好玩好吃的東西。
張誠已經習慣了陛下這種做派。
可是這一次,陛下根本就是沒有幹這些事,而是選擇了直接回宮,顯然是生氣了。
皇帝生氣了,那就必然有大事發生。
陛下回宮直接就找了海瑞的奏疏,張誠又不傻。如果沒有找到也就罷了,可是找了就表明了海瑞又幹了什麼事。
看陛下的表情,這次真的要出大事了!
張誠一邊跑去內閣,一邊琢磨,腳步也越來越快。
這一次東廠能不能露露臉?
張誠一直想要擴大東廠的權力的,因為東廠的權力就是他的權力。
可一直進展的不太順利。
如果這一次真的有機會的話,說不定就是東廠的好機會。
張誠其實很想看看這份奏疏里寫了什麼,但是他不敢。
當張誠來到內閣的時候,內閣裏邊也是瞬間緊張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張誠來幹什麼,很多人都盯着他,也可能是盯着他手裏的奏疏。
顯然,這一次又出事了。
張居正三人很快就見到了張誠。
「見過幾位閣老。」張誠臉上帶着笑容說道:「這份奏疏是陛下讓送過來的。通過通政司直接遞到了宮裏,陛下讓我拿給幾位閣老看一看。陛下說了,幾位閣老看過之後,明天拿出一個票擬出來。」
聞言,張居正三人神色一凜,連忙點頭答應。
張誠繼續說道:「那咱家就告辭了。」
說完,他沒等張居正三人說什麼,轉身就跑。
看着張誠急匆匆的背影,張居正三人頓時眉頭一皺。
等到張誠消失了以後,張居正三人又看向了手中的奏疏。
顯然,張誠這一次跑得這麼快,和這份奏疏有絕對關係。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這次的事嚴重了。
「看看吧。」張居正笑着說道:「能讓這位張公公跑得這麼快,恐怕事情不簡單。」
張四維兩人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三人一起回到了值班房。
張居正快速將奏疏翻開,隨後瞄了幾眼,臉色驀然一變。
他伸手將奏疏遞給張四維說道:「看看吧。」
張四維點了點頭,拿過奏疏掃了一眼,眉頭一皺,又將奏疏遞給申時行。
申時行也快速將奏疏翻了一遍,有些遲疑的說道:「這件事怕是有些不對勁,總覺得哪裏有些古怪。」
「讓人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張四維冷哼了一聲,「今天上午,順天府可是上演了一場很精彩的大戲。」
申時行看了一眼張四維,沒好氣的說道:「那你說一遍。」
張居正也轉頭看向了張四維,等着他開口。
無奈之下,張四維也只能硬着頭皮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隨後說道:「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申時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這樣的話,就說的通了。」
他感慨道:「還真是有人不怕死!」
身處內閣中心的他們三人這幾天一直都在糾結武清伯的事。
武清伯那事,陛下把內閣的奏疏打了回來,讓他們更改票擬。
經過三人的一致判斷,就是上一次的懲罰輕了,這一次要動爵位。
三人已經準備把奏疏遞上去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出了這件事!
倒是出了一個很合適的替罪羊。
張四維點了點頭說道:「以海瑞的能力,查清楚這個案子根本不會費什麼力氣。即便是查不清楚這個案子,扳倒長寧伯府絕對不費什麼力氣。」
「可是現在卻搞成了這個樣子,丟人敗興,只能說海瑞是故意的。」
「殺雞儆猴啊!」張居正敲打者手中的奏疏,感慨道,「同時也讓陛下看清楚了這些人的面目,一箭雙鵰。」
張四維冷哼了一聲,不耐煩的說道:「他一箭雙鵰了,罵名卻要我們來承擔。」
一邊的申時行有些無奈,苦笑着說道:「那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我們坐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