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顫抖着雙手看完了眼前的這封信,頓時百感交集,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他幾次想張口,但是嘴唇不受控制,哆嗦得厲害。
兩滴大大的淚水從眼角滑落而下。
他沒想到,皇帝居然會寫這樣一封信。
此時此刻,俞大猷仿佛看到了皇帝在面前跟自己說這些話,又想到當年自己進京的時候,這位少年天子如何對待自己,頓時更激動了。
在遇到陛下之前,自己這一輩子起起落落,為了大明、為了天下做了很多的事,可是終究被人誤解、被人打壓。因為為人耿直的關係,總是被人不滿。
可是自從少年天子登基後,一切都不一樣了。陛下給予了自己足夠的尊重,無論做什麼陛下都願意支持自己。
哪怕自己有的時候牛脾氣上來了,陛下也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哪怕自己衝撞了陛下,他也從來不說什麼,只是安安穩穩的就那麼看着自己。
甚至有的時候,讓人覺得陛下太慣着自己。
自己上了年紀之後脾氣就更倔了,陛下對自己也從來都是溫柔以待,各種賞賜、年節什麼的東西從來都不落,有什麼好東西都送到自己那裏。無論是好的丹藥,還是錢糧,自己要什麼有什麼。
這一輩子,自己的前半生是坎坷坎坷再坎坷,到了後半生的就是幸福幸福再幸福。
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自己這一輩子能得遇這樣一位皇帝,真的已經知足了!
人生能得到一位知己,這個知己還願意看重你、對你有知遇之恩,這樣的明主到哪裏去找?
俞大猷心滿意足。
可是誰能想到,到這個時候了陛下還在為自己考慮,非要給自己封一個侯。
這個爵位對俞大猷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他已經是伯爵了。
說不想要是假的,可是俞大猷也知道自己死了以後陛下一定會給自己一個爵位。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爵位就會是一個侯爵。
顯然陛下覺得死了再給不如活着給好,這才有了這次的事。
俞大猷沒有絲毫的猶豫,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轟隆一聲跪了下去,大聲叩頭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戚繼光在旁邊捋着鬍子,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有一個詞叫做物傷其類,通常只見到同類悲傷的事,聯想到自己的遭遇也會覺得很悲傷,聯想一下的話就是如果同類被傷、死掉了,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會這個樣子,就很傷心。
此時此刻,戚繼光頗為感同身受。
他們這樣的人,一輩子能遇到這樣一位英明的皇帝,一輩子能遇到這樣一位有知遇之恩的皇帝,知足了。
戚繼光將俞大猷攙扶了起來,笑着說道:「老將軍不必如此,等我們回去之後再向陛下好好的謝恩。陛下可是說了,等咱倆一起回去喝慶功酒。」
聞言,俞大猷笑着說道:「我這一輩子刀山火海都走過來了,刀斧加身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現在被人殺了也沒什麼遺憾。可是聽了陛下的幾句話,反而讓我流淚了。」
俞大猷抹了一把眼淚說道:「老夫也不怕你笑話,實在是皇恩浩蕩,讓我不得不如此。」
一邊的戚繼光連忙笑着說道:「老將軍,我怎麼會這麼想呢?你放心,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戚繼光心裏面不斷吐槽:你要是沒這話,我可能就說出去了。可是現在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怎麼說?
說你是因為皇恩浩蕩才哭的?
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嗎?
臣子感激皇帝,你這感情再正常不過了。
一想到皇帝是個好皇帝,你甚至滿地打滾、哭得全身都濕了,一樣沒有人敢說你這麼做不對,也不會有人敢說這麼幹丟人。
畢竟皇恩太浩蕩了,我太激動了,皇恩浩蕩得我需要粉身碎骨才能報答。甚至我現在當場就死了我都不會覺得有什麼遺憾,哭一鼻子算什麼?
以前唐朝的時候,皇帝一下聖旨,你還要感恩得手舞足蹈的跳舞,不但要跳得感情豐富,還要跳得激動,越浮誇越激動,越能彰顯你內心激動的心情。
跟他們一比,我哭兩滴眼淚算什麼?
俞大猷看着戚繼光,忽然就笑了起來。
「陛下給了我兩個選擇,定海侯和平海侯,你覺得我應該叫哪個?我怎麼覺得平海侯更好、更能彰顯我的武功?畢竟平定海疆,怎麼也比安定海疆更好。」
戚繼光沒想到俞大猷的話題轉得這麼快。
平海侯明明就非常適合自己,這個老傢伙不會無恥的把這個封號搶走吧?
至於說平波侯,戚繼光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名字哪有平海侯來得好?
加上自己的那首詩,剛剛好,正好和自己相配。將來名留青史不在話下。
這個老傢伙這個時候居然來這一出?
戚繼光轉頭看過去,發現俞大猷的目光中閃過了一抹狡黠。
戚繼光頓時了悟,顯然俞大猷的心裏並不是這麼想的,只不過是在和自己開一個玩笑而已。
戚繼光笑着說道:「我就不和老將軍搶了,你喜歡什麼就拿什麼吧。」
俞大猷一愣,笑着說道:「你還真捨得?」
「這有什麼捨不得?」戚繼光笑着說道:「老將軍的功勞,叫什麼都配得上。」
俞大猷搖了搖頭說道:「算了,讓着你點。這麼好的名字,跟你那首詩正合適。這將來啊,都是要名留青史的,本將軍可不做那個壞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心情舒暢之下,俞大猷大聲說道:「走了,這一戰一定要打得漂亮。咱們出發,好好的教訓一下那些倭寇!等到打完了這一仗,我們就回去跟陛下慶祝。」
聞言,戚繼光也笑了起來,點頭說道:「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打得漂亮!老將軍可一定要好好打,別到時候讓我去支援你。」
「原話奉還!」俞大猷抱了抱拳,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子就往外面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