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七娘被王氏激怒的直跳腳,隨即便從小凳子上蹦起來,朝着王氏就火力全開!
王氏自然不甘示弱,也叉着腰對着歐七娘,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一時間。
吵架場面迅速升溫,開始進入白熱化階段。
一旁搓黃麻的婆娘們,各自朝着身旁的同伴使個眼色,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會心一笑。
卻並沒有人站出來勸架。
「劉二嬸,我看王氏要吃虧。」
李四婆湊近身旁的劉家媳婦兒,低聲嘀咕道:「歐七娘最近和趙氏走得近,兩個人好的穿連襠褲一樣。你看嘛,一會兒那個趙氏,肯定會跑出來拉偏架。」
「嗯,我看也是。」
劉二嬸撇着嘴,用眼角餘光饒有興趣的瞟着趙氏的一舉一動,「王氏人緣混的不行,一會兒肯定要糟!嘖嘖嘖...看着,要不了多久,趙氏肯定要發飆。」
「嘻嘻....我們看看就好,不管她們牛頂死馬,還是馬踢死牛,嘻嘻...」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各自咬着耳朵,評點着哪一句王氏罵的狠毒。
而那一句,歐七娘又戳中了對方的心窩子...
對於生產隊裏,誰和誰關係好,誰有可能會站出來幫忙吵架,對這些事情了都如指掌的人,便開始有理有據的,給身邊人分析接下來的局勢發展。
不出所料!
王氏與歐七娘對罵沒一會兒,坐在歐七娘一旁搓黃麻的趙氏,果然尋到王氏話語之中的一點點小紕漏。
然後直接以此為突破口,立即滿懷激情的,投身到吵架偉業之中來了。
「王氏,你這個瘋母狗,亂咬誰呢?我趙家的娃,咋就不如你家的兩個報應娃了?」
趙氏指着王氏的鼻子大罵:「要說我那兩個報應,不如羅旋學習成績好,不如他勤快,老娘也就認了!
你那小新、小中算個啥?天天鼻涕流的二尺長,你咋就斷定我家那兩個,沒你家的有出息了?」
王氏聞言,心裏猛地一咯噔,暗道一聲要糟!
自己剛才因為羅旋打了別人家的孩子。
然後王氏就說:羅旋不好、沒出息。
但自己另外還有羅小新、羅小中兩個娃,他們兩個,就絕不會像羅旋那樣不懂事。
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性,王氏順口拿趙氏的兒子的缺點,來對比出羅小新、羅小中的乖巧聽話...
其實王氏還沒有指名道姓。
只不過順嘴兒提了一下,生產隊裏那兩個,喜歡在池塘淤泥裏面打滾、撈田螺的娃。
而趙氏的孩子,就正好符合這個特點。
於是在無意之間,王氏就惹毛了趙氏。
事已至此,王氏也只得硬着頭皮迎戰了。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而且趙氏早就蠢蠢欲動了,此時道歉也沒用:人家是有備而來!
由於有趙氏的摻和,戰場上的形勢頓時急轉直下,勢單力薄的王氏一下子就落入了下風。
再吵吵上幾句。
王氏突然丟下手裏的麻繩,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用雙手猛烈的拍打自己的大腿,「欺負人喲!你們合起伙來欺負我,喪德啊!沒天理喲...」
見王氏眼淚一泡、鼻涕一泡的開始控訴對方的滔天罪行。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一旁的吃瓜群眾們便知道:這場二對一的罵架,由於參戰雙方實力懸殊。
所以這場戰役,已經直接跳過戰略相持階段,迅速進入到收尾階段了。
於是李四婆、劉二嬸、王大娘等人紛紛站起身來,各自去圍着一方,勸解的勸解、安撫的安撫...
得勝的歐七娘和趙氏,也不將餘勇用做痛打落水狗。
她們嘴裏各自咕囔幾句王氏的「失德」,和「過錯」之處,半推半就的便偃旗息鼓,不再繼續出言挑釁,那位已經哭的滿臉鼻涕泡泡的王氏了。
而吃了虧的王氏,則在眾人的安撫聲中,撂下幾句類似於「改日再單挑」的狠話。
隨即王氏抄起自己的小板凳,黯然退場。
——她若是留下來繼續幹活的話,畢竟還是有點難堪。
受了氣的王氏,剛剛一回到家,便衝着坐在門檻上的小草發火:「你個賠錢貨!天天就知道睡了吃、吃了睡!也不知道去挖點蚯蚓、捉幾隻螞蚱回來喂喂雞?」
「你這是幹什麼?」
羅旋站起身來,擋在小草身前,怒視着王氏質問,「小草乖乖的在家裏呆着,你憑什麼一回來就罵她?」
「滾!」
王氏正等着羅旋替小草出頭,藉機便衝着羅旋惡狠狠的喝罵,「你個不知道哪裏跑來的野種!一天到晚正事干不來一件,倒盡給家裏招惹禍事!老娘家裏養條狗都捨不得,倒是天天貼進去糧食,養了你這麼一個貨色。」
「小草,我們走。」
羅旋拉起被嚇得渾身輕顫的小草,便朝院壩外走去。
「你有種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王氏咬牙切齒的衝着羅旋嘶吼,「咱這個家貧,養不熟你這樣的狼!」
羅旋停住腳步,轉身冷冷的盯着王氏問,「那你去找大隊、生產隊裏的幹部,來主持一下分家?」
「分就分!」
王氏臉上的暴怒之色,聽見『分家』兩個字,頓時變成冷笑,「聽聽,這是你說出來的分家兩個字!可不是我這個做後娘的,容不下你。」
羅旋微微一笑,「那你去請幹部們過來,主持一下分家吧。」
自己還小,算不上生產隊裏的勞動力。
在幹部們眼裏,羅旋還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他們是不會把羅旋的話當回事的。
要是自己出面去找幹部們,絕對會被呵斥一頓,他們只會認為羅旋這是在耍性子,以為羅旋胡鬧。
勸和不勸分、兩頭和稀泥,是大隊幹部們在處理家庭矛盾時,最慣常用的手法。
「這可是你說的啊。」
王氏急匆匆的繞過羅旋,埋頭就往坡坎下走。
走到一半,王氏忽然停住腳步,想了想,又轉身走了回來。
羅旋請不動大隊、小隊裏的幹部們,王氏去了,照樣還是搬不動!
幹部們都知道羅旋,是羅鐵柱以前抱養來的孩子,而王氏則是改嫁過來的。
王氏這一去,幹部們不狠狠地批評她一頓,那才叫有鬼了!
一個還在上學的娃、一個沒法參加生產隊勞動的人,一個還不能自食其力的孩子,你王氏竟敢趕他出門?
這是啥性質的問題?!
往輕了說,這是王氏沒有善待家庭成員的問題。
往嚴重了說,這是虐待兒童的問題!是關係到王氏的道德,是否徹底敗壞的大是大非問題!
而一旦扯上「道德」兩個字,那性質就嚴重了...
王氏一想到大隊長叉着腰,一臉凜然呵斥自己的樣子,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狗東西,光吃不下蛋,浪費老娘的糧食!」
王氏自然不會開口,向羅旋解釋自己之所以,不能出面去請大隊幹部的原因。
氣不打一處來的情況下,她只能惡狠狠的踢出一腳,嚇飛那隻不知好歹湊過來的母雞。
「我們自己分。」
羅旋盯着王氏道:「我們先私下裏分家。等到過一陣子,幹部們看見實在是無可挽回,再請他們過來立字為憑。」
自己分?
王氏一愣。
想了想,王氏感覺羅旋這個提議,還是有一點道理的:幹部們看見羅旋和家裏人,名義雖然上還是一家人。
但實際上,他們早已經在各過各的日子了。
時間長了,說不定幹部們也就接受這個現實,不得不來羅鐵柱這裏,出面主持一下分家之事。
但...
王氏心頭還有一個很大的顧慮:萬一這次把羅旋分出去了,以後他在外面熬不下去的時候,又厚着臉皮跑回來了的話...
那自己,豈不是白白分給他一些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