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地處山腳,依河而居,村邊河水清澈,從山林之中蜿蜒而出,直入遠方。
孫恆站在河邊,正看着水中的倒影發呆。
兩年過去,他的氣色好了不少,但依舊是個面黃肌瘦的少年,渾身上下皮包骨頭,只有一雙大眼還算有神。
一聲灰撲撲的衣服,滿頭乾枯的頭髮,一副營養嚴重不良的模樣。
「嚓……嚓……」
不遠處,孫二叔正在石頭上打磨着自己的獵刀,作為吃飯看家的東西,村子裏沒人不愛惜。
孫恆除了一把獵刀之外,還有根長槍,這是他那去世父母為數不多的遺物。
沒有獵弓,整個小山村,也只有兩把獵弓,而且絕不會外借。
獵刀不長,只有二尺左右,把手紋路細膩,握在手中,不容易脫手。
長槍比孫恆還高,應有一米六七附近,槍頭為單個菱形,脊高刃薄頭尖,利於穿刺。
紅纓的作用也不是單單為了好看,而是迷惑對手,也可阻攔鮮血流淌到槍桿之上,導致手滑。
除此之外,槍桿底部還有個槍攥,帶着一點尖頭,在面對大型猛獸的時候,可以把槍攥抵在地上,斜對對方,應對它們的撲殺。
槍桿是一種孫二叔口中的楠木,十分結實,而且韌性十足,彎曲成弓都不會斷裂,乃是上佳的木料。
不遠處的孫二叔磨好刀,並未急着起身,而是雙膝跪地,以頭觸碰磨刀石,跪在那裏小聲嘀咕,虔誠的做着禱告。
這是山民的傳統,孫恆有時候也會效仿。
對他們這些以狩獵為生的山民來說,每一次進山,都懷着一股敬畏和恐懼的心理。
祈禱可以起到一種心理安慰作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激發獵人的堅定信念。
「好了!」
孫二叔禱告完畢,拿起獸皮擦拭着刀身,從河邊站起:「咱們走吧!」
山路難行,越往裏越是如此。
但要想獵到獵物,卻一定要深入大山,在那人跡罕至的地方設下陷阱,圍殺獵物。
孫二叔與孫恆是一個隊伍,有時候也會和村子裏的其他人聯合,不過這種情況多發生在村子物質艱難,需要往深山挺近,或者發現大型獵物的時候。
行在密林之中,孫恆手拿長槍,在前面引路,槍身與荊棘枯草來回碰撞,聲音不大,卻足以驅趕走蟲蛇。
「是這裏吧?」
孫二叔朝着周圍環顧一圈,往某個方向站定:「看樣子沒有東西中套,可惜了。」
「下一個地方吧。」
孫恆也是一臉遺憾的搖了搖頭,這裏他們下了一個吊腳套陷阱,用來吊住獵物腿部,除非是猛虎、狗熊這些大型猛獸,要不然只要中招,都會成為他們的獵物。
檢查了一下陷阱,確保沒有出現故障,兩人再次朝着下一個位置移動。
沒有獵到獵物這是常事,能夠每次進山都能獵到獵物的,那才是真正的強人。
「嗚嗷……」
前行途中,兩人精神提起,不放過一絲細微聲響,這個叫聲,自然沒能逃過他們的耳朵。
「狼!」
孫恆心頭一跳,身軀已經崩緊。
狼這生物,極其兇殘,而且向來群居,是他們十分不願招惹的存在。
「是狼。」
孫二叔在他身後卻是一臉的笑意,雙眼中更是透着興奮:「不過是一頭受傷的狼!」
他狩獵經驗遠比孫恆豐富,一聽聲音,就猜到了大概的情況。
「你是說……」
孫恆也是雙眼一亮:「我們的陷阱?」
「肯定是!」
孫二叔在後面重重點頭,提刀發聲催促:「快點,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加快腳步,來到前方預設的陷阱附近,在那網兜陷阱之中,果然有着一頭受傷的野狼!
這是一頭灰色的野狼,體毛蓬鬆,獠牙突起,眼眶泛着幽幽綠光,正自在一個網兜之中哀鳴,聲音微弱,早已不復曾經的威風。
仔細看去,它的後退已經扭曲,腿腕處更是有慘白的骨茬冒出一截,腿上的血液,也已乾枯。
「好傢夥,是頭大狼啊!」
孫二叔提着獵刀靠到近前,一臉笑意:「差不多有六十多斤,這傢伙吃的好肥!」
「我來。」
孫恆提着槍走來,精神也是一松:「不能弄壞他的皮,要不然價錢可就差多了。」
「嗯。」
孫二叔點頭,後退兩步讓開位置,看着孫恆提槍走向受傷的野狼。
「嗚嗷……嗚……」
野狼應該也是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開始在懸於半空的獵網中拼命掙扎,奮聲嚎叫。
「沒用的!」
孫恆搖頭,挺起長槍,微微眯眼,開始鎖定野狼的眼眶。
他有把握,能夠不傷毛髮,直接一槍從野狼眼眶突入,貫入腦顱。
這是他兩年來的訓練結果,有着可以體察肉身的金手指,自然不能浪費。
「唰……」
長槍一閃,身前的野狼陡然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不過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身軀一抽,當即軟倒在獵網之中。
「小心!」
還未等放鬆,後方的孫二叔突然大聲疾呼。
孫恆渾身汗毛一豎,只覺一股惡風從側後方襲來,急忙手鬆往前猛地一撲,背後『刺啦』一聲,涼風嗖嗖的就往裏灌了進來。
衣服破了,不知道受沒受傷!
「什麼東西?」
來不及檢查後背的情況,孫恆在地上一個翻滾,已經提刀在手,盯着襲擊自己的那物。
竟然又是一頭狼!
體格要比自己殺掉的小上一圈,不過眼神兇狠,盯着自己『嗚嗚』直叫。
「小心點,朝它肚子上招呼!」
孫二叔提着獵刀,從一側靠近野狼,舔着乾巴巴的嘴唇,眼中沒有害怕,倒是凶性外露,仿佛恢復了人身原始的獸性一般。
「嗯。」
孫恆深呼一口氣,倒也沒有太過害怕,眯着眼,提刀不停挪步。
「嗚嗷……」
一聲狼嚎,這頭野狼已經扒着草皮,直往孫恆撲來,大口張開,咬向他的咽喉。
「噗!」
孫恆身軀一閃,順勢一道划過野狼腹部,獵刀雖利,狼皮也不薄,才十歲而且營養不良的他,根本無法一擊破膛。
點點血跡出現在獵刀刀刃,而那野狼吃痛,落地後折身就再次朝着孫恆撲來。
一撲一咬,臨到近前更是狼爪探出,撓了過來。
「彭!」
一人一狼終於撞在了一起,孫恆挺刀擋住狼爪,側首避開狼口,狠狠屈膝,撞向狼腹。
衝擊力巨大,孫恆直接跌倒在地,往後翻滾幾圈才算止住身子,而那野狼也是吃痛,頓在原地。
「噗!」
一柄獵刀,恰到好處的捅入野狼腹部,孫二叔大叫着拼命一划,在手臂被狼爪狠撓了一記的情況下,直接劃開了野狼的腹腔。
「呼哧……呼哧……」
跪在地上的兩人拼命喘氣,半響才對視一眼,同時裂開大嘴,哈哈大笑起來。
動手不過短短片刻功夫,卻仿佛消耗了他們所有的力量一般,萬幸,勝利屬於他們。
下午,火燒雲開始在天邊升起。
外出的獵人,開始接連返家,一人背着一頭狼的孫二叔跟孫恆,自然大受矚目。
「好狼!」
「好皮毛!」
「二蛋不錯啊!年紀輕輕,竟然能跟狼鬥起來了。」
眾人圍着死狼,不停的撫摸,並朝着二人稱讚,人群中,一位身高馬大的大漢,尤其顯眼。
他的身上,穿着布衣!
在一群麻衣山民之中,分外醒目。
「二蛋。」
大漢從野狼屍體上收起目光,朝着孫恆看來:「鎮上的梅山藥鋪正在招收學徒,你如果想去的話,可以去試試。」
「梅山藥鋪?」
孫恆雙眼一亮,重重點頭:「好的!謝了,張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