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刀並不適合砍頭,趙大憲一刀沒砍下來,又剁了幾刀,才將劉良佐砍死。
高義歡看那顆人頭,脖頸處像是狗啃了一樣,還吊着一大片皮肉,看着觸目驚心。
一陣冷風吹過,讓高義歡毛骨悚然,於是連忙揮手道:「掛到城門上去。」
趙大憲聽了準備轉身,高義歡又道:「掛在東門!」
趙大憲也沒問為何要掛在東門,便匆匆跑了出去。
高義歡方才看了下手令,是李自成要東征,欲調他從征,還想派兵進駐襄陽。
一般的開國之君,在開創時期,都是放手讓屬下去干,並許下各種諾言,等成功後,再來杯酒釋兵權,或是大殺功臣,極少有大業未成,便開始限制屬下,大殺功臣,或者進行內訌的人。
很不巧,李自成便是那極少的一部分,他容不下羅汝才,左革,之後還得殺李岩,是個很多疑的人。
李自成的敗亡,與這一點也不是沒有關係。
順軍中就只有李自成這麼一家,他一敗,就全敗了,地方上也沒有拱衛他的勢力存在,如果羅汝才還在,至少能幫他擋一段時間。
這封書信不是正式的命令,而是李自成的手書,問了他一些問題,並透露出了一些意向,而高義歡從中看出的意思,就是李自成對他有了些疑慮。
這到不是說李自成懷疑他的忠誠,而是作為大順皇帝,李自成不想看見手下太過強大。
現在順軍系統中,不是李自成五大營直轄,但是卻掌握大軍,還不是老順軍出身的人,就只有三人,窩在商州瑟瑟發抖的袁時忠,剩下就是高義歡和劉黑子。
相對於高義歡,劉黑子在順軍中的資歷都還老一些,加上有個高義歡吸引注意力,所以李自成的目光,還沒有投到他的身上。
趙大憲領命離去後,劉黑子見高義歡的神情,不禁問道:「高兄弟,啥事情啊?」
高義歡笑了笑,將手書收了起來,「是關中來的手書。」
這等於啥都沒說,不過劉黑子卻一臉羨慕的腦補道:「是皇帝,要給高兄弟獎賞麼?」
打下襄陽,是件大事情,不可能隱瞞得了,劉黑子也知道,所以他才這麼覺得,以為高義歡要高升,最近老是巴結高義歡。
高義歡卻搖了搖頭,「是西安準備東征,想要抽調兵馬從征,我們得快點回去了。」
「要打北京,推翻大明,坐天子麼?」劉黑子聽了心頭一振。
雖然李自成在西安稱了皇帝,但是只要崇禎還在北京,在絕大多數人的心中,天子還是崇禎,而不是李自成。
二百七十餘年老大帝國,許多影響,已經深深的紮根在每個人的心裏。
高義歡點了點頭,「牛丞相,早有東征之意,打下西安後,就在籌劃東征事宜。現今時間已經過去將近一年,皇帝也有些等不及,確實要東征了。」
劉黑子有些羨慕的看着高義歡,「皇帝是調高兄弟去打北京麼?這可是獲取大功的機會啊!」
高義歡到不太想立這個功,在高義歡看來,李自成多半是占不住北京。
排除吳三桂的因素不談,李自成佔據北京後,還是不能解決清軍會隨時入口的問題。
明順之間折騰了十多年,北方消耗太厲害,李自成佔了北京,就得接過長城防線,地緣上面臨明清的夾擊,接過明朝留下的爛攤子,而已順軍的戰力和財力,多半也很難勝任。
如果李自成占不住北京,高義歡去了只會惹一身騷,不利於他身份洗白,也不利於和南明的團結。另外跟着李自成去,高義歡不是嫡系,肯定要打頭陣,苦活累活他干,好處必然會被陝西幫拿去,說不定連北京城都進不了,只能駐兵城外。
順系五大營,不可能讓一個外來戶,同他們分享勝利的果實。
這樣費力不討好,還要在政治上留下一個巨大的污點,實在划不來。
以南明朝廷對順系的態度,他在李自成這裏官越大,功勞越多,今後就越是麻煩。
如果他此時力量已經夠強大,到是可以不理南明的感受,但問題他現在的力量,無論相對於李自成,還是明朝,都還不在一個層面。
李過、高一功,一個是侯爵,一個是皇親國戚,投降南明後,立刻就遭到了何騰蛟的排擠,待遇反而不及地位低得多的郝搖旗。
高義歡和明朝講價錢,不是靠什麼外在的東西,而是自己手上有多少兵,有多大的實力。
這個時候,他並不想,參與太多李自成和明朝之間的事情,這到不是高義歡舔着臉去討好明朝,討好也未必管用,他只是不想製造矛盾。
大明朝崩潰後,天下最大的問題就是失去了一個核心,一個大系統,碎城數個小系統。
順系、弘光、東林、潞王、唐派、魯派、永曆、孫可望,這些人單個本來就不是清軍的對手,相互之間還爭鬥不休,從南明建立,就開始了長達近二十年的內鬥,最後自然翻車。
這樣的局面,高義歡也沒能力解決,以他現有的實力,自然是按不住他們,這些大佬,不可能聽他的,不可能誰說幾句話,就能團結一心。
高義歡實力不足以壓服他們,自然也沒必要針鋒相對,給本來就碎了一地的天下,再添一把火。
他現在是該苟就苟,悶聲發大財,除了強大自身,其它都是虛的。
在今後一段時間內,他的立場將是誰是抗清的共主,他就在名義上服從誰,在統一抗清的立場下,悶聲發展,積蓄力量,而不是製造更多的分裂。
高義歡沒有多說,他看向劉黑子道:「西安決定東征,我需要返回汝寧,可能還要去趟西安。而壽州位於淮河之南,南面是合肥,東面是鳳陽,佔據此地需要佈置重兵,我不打算佔據。」
說完高義歡,便看着劉黑子,劉黑子聞語一愣,一想也明白,「那我也不要。」
高義歡點了點頭,「淮北之地,我要臨泉、潁川、潁上,劉哥你拿臨近永城的亳州、渦陽,怎麼樣?」
劉黑子本來就是打着搶劫一次,好過年的心態,現在能多拿兩個縣,他自然樂意,「我沒有問題。」
「那好,就這麼定下來。現在也快過年,咱們收拾一下,清點物資後,便準備撤退吧!」高義歡揮了揮手。
幾日後,鳳陽府,總督行轅。
馬洪山進到節堂,向馬士英行禮道:「小民拜見總督!」
馬士英看着眼前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問道:「洪山,你從壽州來,可是幫本督帶來了什麼消息。」
「回稟總督,河南的高義歡,讓小民給總督帶給信,說總督可以收復壽州了!」
馬士英聽了眼睛一瞪,瞬間精神一振。
十二月二十日,壽州城東門外,馬士英領着數千官軍,浩浩蕩蕩的奔到壽州城下。
「總督您看!」總兵方國安,手指這城門前懸着的一物,驚呼道。
馬士英抬頭一看,乃是一顆人頭,「取下來!」
很快人頭被取過來,眾人視之,神色立變,紛紛驚呼,「是劉良佐!」
雖然人頭掛了一段時間,但是因為天氣冷,並沒有完全腐爛。眾人同劉良佐又是熟人,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方國安看了不禁氣憤道:「總督,劉良佐是我大明總兵,高義歡說殺就殺,還懸頭於此,他是在羞辱我們啊!」
馬士英卻正在看一疊隨着人頭一起取來的書信,都是劉良佐和劉良臣的書信,還有劉良佐賣給范家的貨物清單,是劉良佐私通滿清的鐵證。
馬士英看了幾眼,卻搖了搖頭,感嘆道:「不!本督看高義歡是個豪傑,他並不是這個意思。這個人,或許可以爭取!」
說完,他忽然扭頭道:「好了,先進城,然後向皇帝報捷,就說本督與眾將士,同高賊血戰半月,殺賊近萬,終於奪回壽州,並將趁勢驅趕高賊出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