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還能騙你不成?竇大郎那是一等一的好人才,玉姝嫁過去,真就享福了……」婦人眉眼帶笑,娓娓道來。
「那麼好,玉兒更加高攀不上。再說她才多大,嫂嫂就着急給她說親?要嫁也是你家小月先嫁,她都十四了。」張氏面上笑着,眼底卻是愈加冷意森然。
婦人渾然不覺,收起笑臉輕蔑的撇撇嘴:「嘁,小月怎麼能嫁給他那個……」她馬上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趕緊住了口,眼珠子骨碌碌轉個不停,尋思趕緊扯點別的什麼打圓場。
誰知張氏不慌不忙,正色接道,「他那個瘸子!」
聞言,婦人失色。
張氏悶哼一聲,冷冷說道:「竇大郎腦袋不靈光,腿腳也不靈便,嫂嫂當真是要讓我家玉兒享福呢!」
被張氏識穿,婦人也就不再裝模作樣,輕蔑一笑,道:「你家玉姝命硬,手有殘疾。要不是模樣湊合,誰能要她?」收起柔聲細語,尖刻的嗓音刺得張氏耳膜生疼。
「我玉兒手廢命硬也好過你髒心眼兒!要不是看在故去的兄長面上,哪會讓你進我家來羞辱我們母女?」張氏眸中含淚,厲聲喝問。
聞言,婦人眉眼倒豎,巴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杯盤脆生生一通亂響,「玉姝剋死她舅父,我這當舅母不計前嫌記掛她,替她尋摸人家,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敢對我大呼小叫?」
張氏不甘示弱,騰地站起身,吼道:「你是真心替玉兒着想,還是眼紅我們娘倆過的好?你口口聲聲說玉兒剋死兄長,真是笑話!玉兒要真能剋死人,第一個就先把你剋死!哼!大呼小叫算什麼?我還打你呢!」順手抄起杯子摔向婦人。
錢氏見勢不妙,抱頭大喊:「你瘋啦?連我都敢打?」話音未落,茶壺砸到肩頭,把婦人大半身子澆的熱氣騰騰,像是剛出鍋的白麵包子。
婦人痛的嗷嗷叫喚,跌跌撞撞跑到門口,哭喊:「好你個小賤人!你等着我的,我跟你們沒完!」說後半句話時,人已經在門外了,頭都顧不上回,踉踉蹌蹌,疾奔而去。
張氏氣的抖如篩糠,跌坐在地,望着滿室狼藉,倔強的吸了吸鼻子。
命硬?呵呵,玉兒的命不知道多好。
張氏猛然想起玉兒撞了頭,還在昏睡,趕緊抹乾眼淚,趔趔趄趄爬起來,一溜小跑到了北房,挑開竹簾進屋,正對上玉姝茫然的大眼。
「玉兒醒了?阿娘都要嚇死了。」張氏抹乾眼淚,輕撫玉姝額發,柔聲問道:「玉兒,傳習所的事兒咱們再合計合計好不好?」因她不許玉姝去傳習所學習刺繡,母女倆起了爭執,情急之下,玉姝說要去尋她爹,往門口跑的功夫被桌腿一絆,跌倒撞破了後腦勺,昏睡了一天一宿,這才醒過來。
「傳習所?」玉姝抬手扶額,卻赫然發現右手竟是只粉嫩嫩的小拳頭,無論怎麼使勁都舒展不開。
這是……天生殘疾嗎?玉姝詫異的愣怔片刻,轉頭看向窗外,艷陽高照,蟬鳴聲聲,嘆息過後順口問道:「快夏至了吧……」說罷,玉姝心尖一顫,這句話,她好像剛剛問過。
問的是誰呢?玉姝想不起來了。她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在痛,那種痛,比撕心裂肺還要撕心裂肺。
張氏認真想了想,「呀,就是昨天,你不說我都忘了,瞧我這記性。」
玉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輕吐濁氣,悠悠道:「好像,有許多事我都記不得了……」確切的說,她只知道自己絕不是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