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妤瑤看着仲孫沅的表現,一顆心漸漸下沉,她深吸一口氣,收斂起之前多餘的情緒,冷着聲音問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不是這個孩子?是不是我的女兒?」
她看到仲孫沅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那種感覺從傾柔那個冒牌貨身上感覺不到。雖然傾柔偽裝了基因,但偽裝不了那種血脈相容的感覺,可仲孫沅不一樣。
太叔妤瑤覺得這個孩子有可能是她的阿婧,她懷着這樣微妙複雜的心情。然而仲孫沅的反應卻打碎了她的期望……她總覺得之後的談話內容,恐怕不是她想要聽到的。
她知道仲孫沅在找親生父母,但對方的表現根本不像是一個女兒得知生母消息,反而……隱約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似乎如釋重負,放下了什麼包袱?太叔妤瑤暗中捏緊了拳頭。
在太叔妤瑤的注視之下,仲孫沅緩緩開了口,每一個字都令她如墜冰窖。
「可以說是,但也可以說不是。」仲孫沅抬手指了指自己,說道,「這具身體也許是你女兒的……如果你真的是君沅的親生母親的話,我想應該是的……」
太叔妤瑤幾乎要氣笑了,什麼叫【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是或者不是,不就是一個字和兩個字的問題?這個時候還玩什麼文字遊戲,真當她是個容易被耍弄的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叔妤瑤內心活動複雜,但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甚至連一個眼皮都懶得動一下,那種不在意的冷淡態度十分扎眼。讓人不由得懷疑,她是真心想要找女兒?
仲孫沅狠狠擰着眉頭,太叔妤瑤給她的壓迫感太強了。
這個女人和萬景宸總教官,兩個人相比較,根本是一個天一個地,完全沒有可比性。
仲孫沅很清楚,若是自己說了實話。對方一個暴怒殺人也是有可能的。但自己是劍修,誠於自己的內心,為了苟且偷生而欺瞞自己內心的聲音,她做不到。死就死。也不能失了骨氣。
仲孫沅暗嘆一聲,她一開始只想知道君沅的生父生母是誰而已,還了因果一了百了,根本沒想過和對方接觸。因為接觸了,反而更加殘酷。她學不會善意的隱瞞,「意思還不清楚麼?」
她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這具身體是你女兒的,但是內在卻不是。」
剛說完這話,強大浩瀚的氣勢鋪天蓋地而來,似乎要將她碾壓絞殺成肉渣。
仲孫沅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自己像是廣袤海洋上的一葉扁舟,整個大海都想將她拍碎……一眨眼,場景又恢復了正常。但那股氣勢並沒有消弭,反而越發強橫。
一股無形的禁錮籠罩全身,她嘗試着動了動手指,卻發現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眼球轉動,仲孫沅看到周圍的牆面和天花板迅速爬滿無數裂痕……搖搖欲墜。
太叔妤瑤平靜地站起來,冷冷看着仲孫沅,開口說道,「我給你一個改口的機會。」
仲孫沅暗中運用神識巧勁,卸掉了太叔妤瑤施加在身上的壓力。冷笑着反問道,「這種事情很嚴肅,我是認真的,你卻讓我改口?還說給我機會?你是在開玩笑麼?」
既然是修士。思維路線自然和正常人不一樣,仲孫沅有自己的堅持和底線。
哪怕這種想法在很多人看來相當愚蠢,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那個所謂的阿婧,不僅能擁有無上地位和權勢,還不用吃苦頭,甚至能擁有夢寐以求的家庭。
她的身份相當完美。這具身體也的確是太叔妤瑤的女兒,不像傾柔那樣只是造假。
再者說了,太叔妤瑤不了解真正的君沅,只要仲孫沅稍微聰明一些,根本不怕露餡兒。說不定還能憑藉太叔妤瑤的愧疚,得到整個太叔家族……可是,這麼做了,仲孫沅還是仲孫沅?
劍修,至誠至信,她連自己的底線都打破了,還有什麼資格去堅持自己心中的道?
對於真正的修士來說,心中的道甚至比生命還要重要,仲孫沅是不可能自毀長城的。
本來無意間奪舍這具身體,仲孫沅就十分內疚了,現在又怎麼可以心安理得去接受君沅本該享受的一切?若是從孩提時期變成了【君沅】,接受太叔妤瑤也不是難事。
但在這個時候,君沅承受了一切痛苦,她這個外來者卻享受了人家的一切,要臉不?
仲孫沅作為劍娘,有時候的確挺不要臉,因為劍娘重在一個劍(賤)字,要不要臉不重要。
可那都是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在這種大是大非的事情面前,仲孫沅必須堅持自己的底線。
太叔妤瑤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一樣。可除了她,誰也不知道,她此時的內心有多麼複雜和絕望。本以為阿婧找回來了……呵呵,沒想到卻是一個傻不拉幾的木頭。
其實,哪怕仲孫沅騙一騙她也行啊,讓她看到活着的阿婧就行了。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至少別讓她帶着遺憾離世……可哪怕是這些,面前這個人也不肯給。
「阿婧是怎麼死的?你又是怎麼佔據她的身體?你又是誰?」
太叔妤瑤沒見到仲孫沅之前,還能安慰一下自己,現在是徹底扔掉了所有的希望,雙目露出情緒失控的血紅之色。
有了傾柔這個前車之鑑,太叔妤瑤不禁開始陰謀論,自己的阿婧說不定是被人害死的,仲孫沅的出現成了某人的計劃。為的就是顛覆整個太叔家族,謀取利益。
仲孫沅咳嗽兩聲,她的魂魄強大,但是架不住身體脆弱。
當然,這個脆弱只是相較於眼前的太叔婧而言,若是在同齡人中間,她可以輕鬆吊打很多人,根本不帶喘氣。
「我叫仲孫沅,你說的阿婧,應該是君沅吧……」仲孫沅說話有些費勁,太叔妤瑤絕對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碰見最強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
太叔妤瑤嗤笑一聲,看着仲孫沅面色蒼白,冷汗直流,心中有着說不出的快意以及複雜,「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這些話?」
她陰謀論慣了,又確認阿婧的死亡,更是心如死灰,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任何人。
仲孫沅眼神銳利地盯着對方,在神識的保護下,氣勢陡然提高,頗有一絲分庭抗禮之勢,「信不信由你,本尊身為堂堂踏劍峰劍尊,還不需要欺瞞一介凡人!爾等未免太小瞧人!」
好歹是活了五百多年的人了,哪怕仲孫沅修身養性數百年,但屬於劍修的爆裂脾氣可沒有消失。
太叔妤瑤一而再再而三的行為,的確觸動了仲孫沅壓抑着的真實本性。
面對凡人,修士心中總有一絲優越感。哪怕是仲孫沅這樣的脾氣,這種優越感也是存在的。
太叔妤瑤微微眯了眯眼,嗤笑一聲,「聽不懂你說的是什麼,什麼踏劍峰,什麼劍尊,根本沒聽過。小瞧你又如何,本元帥等會兒還能將你千刀萬剮,你信不信?」
仲孫沅回以顏色,冷冷回道,「無妨,一具凡胎肉、體的臭皮囊罷了。別說千刀萬剮,你就算來了胃口,煎炒烹炸煮……各種方式,隨君喜歡!要能殺得了本尊,你來啊!」
有些時候,仲孫沅的作死技能真的可以將她自己折騰死。
激怒旁人的本事也是槓槓的,太叔妤瑤本來就火氣旺盛,她再火上澆油,兩人不徹底弄得你死我活,那就奇了怪了。
這些年向來只有太叔妤瑤給別人氣受的,還沒人能踩着她的弱點一個勁兒氣她。
「你以為我不敢?」她冷笑着說道,近前兩步,「但是在你死之前,必須說出阿婧是怎麼死的!你又是哪個地方過來的妖孽!我的阿婧……我本來都快找到她了……給你殺了她……」
仲孫沅習慣了餐風飲露的修煉日子,凡人的情感太複雜,她有時候根本無法理解。就好比現在,太叔妤瑤給她的感覺十分複雜,遠遠超出她這幾百年的認知。
「嗤,事先說好了,你女兒可不是我殺的,要說兇手,你也是其中之一。」仲孫沅回擊說道,「我叫仲孫沅,踏劍峰是我的家,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至於怎麼死的,那事情太丟人,我也不想多說,反正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具身體裏,君沅是自己服藥死的!」
太叔妤瑤的弱點就是女兒,仲孫沅的話直接擊中她的痛腳,「你既然調查了,就該知道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絕望之下吞藥自殺,這個時候你這個當母親的,又在哪裏?呵呵,我也該慶幸自己福大命大,那點兒毒、藥還弄不死我……否則的話,你哪裏能在這裏威脅我?」
君沅的天賦的確好,哪怕後天浪費了,但也不錯。只是她後來服藥自殺,給身體造成不小的損傷和負擔,仲孫沅為此苦惱了好久,慢慢調養多年才弄成這個樣子。
就算那個時候君沅不自殺,依照她的身體狀態,也活不了多久,虧損太厲害,補不回來。(未完待續。)
PS: →_→不撕不幸福,撕撕更健康……噢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