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意料,這個驛丞居然還是謫仙谷的老人,高敬宗還依稀有些印象。這是跟隨陸永華得了鬼面瘡進入謫仙谷的人之一,看到高敬宗驛丞很是意外:「小人叩見謫仙神醫!」
高敬宗有多稱謂,稱他為小高的人基本都是籍字營的老人,叫他謫仙神醫的人,基本都是謫仙谷的老人。
高敬宗很有興趣的望着驛站,指着那座八角樓道:「這也是你弄的?」
「俺大字不識一個,哪有這個本事!」驛丞憨厚的笑道:「其實這是一座佛塔,已經荒廢了近二十年,就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驛站里有這些東西正常嗎?」高敬宗道:「賣酒,賣茶,這倒罷了,錢莊,妓院,賭場是怎麼回事?」
驛丞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道:「賭場是小人開的,妓院和錢莊都不關小人的事。每個月繳納的稅金都積存在驛站里,小人絕對沒有往家裏拿一文錢。」
高敬宗雖然沒有在後世官場裏打滾,卻也知道官場中人向來都是瞞上不瞞下,作為地頭蛇的驛站頭子,這裏面的產業,萬萬繞不開他這個驛丞。高敬宗奇怪的不是這座驛站的奇葩方式,則是這個驛丞的眼界。看着高敬宗露出不相信的樣子,驛丞頓時就慌了。
此時高敬宗封王的消息雖然沒有傳開,但是高敬宗卻是北府軍的大都督,掌握着數十萬軍民生殺大權。
很快驛丞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最初這個驛站也和其他驛站一樣,只提供茶水、酒食和馬匹草料。可是作為鹽梟的一部分子,他平時喜歡賭色子。有一天他和其他幾個驛卒玩色子的時候,碰巧遇到的客人也上前湊上一手玩了一把,客人手氣不太好,輸了一鎰黃金。一鎰是古代計量單位,等於二十兩也有說是二十四兩,相當於二十萬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就感覺這個生意有搞頭,慢慢添置了其他賭具,後來就形成了一家規模賭場。
至於妓院的形成,確實是他無關。這個驛站驛卒都是老光棍,平時也需要解決生理需要,為此他們經常跑到五十里外的司吾城中去解決。可是每次沐休只能休息兩個人,而且往來非常不便。接着有一個暗娼就前來專做這些驛卒的生意。後來發現比在城中賺得錢多了三倍不止,慢慢就有腳夫抽機會發泄發泄。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從原來一個暗娼慢慢增加到十幾個,由於此地少了差役和地痞流氓的盤剝,價格低廉,生意反而越來越好。
高敬宗並沒有干涉這個驛站的運營情況,他命添香暗中調查一番,發現沒有逼良為娼的事情,就聽之任之。高敬宗甚至可以預見,這個驛站將來會慢慢發展成一座城。
過司吾縣之後,局面已經大不一樣了。
原本荒草成堆,如同鬼蜮的鬼蜮已經幾乎消失了。雜草被剷除掉,淺坑也被填平,原來各處淤塞的溝渠,也已經被清理了出來。數十上百萬畝新田已經被平整好了,只等開春就可以播種了。
鬼蜮的變化,代表着一個新時代的來臨,更是一個新時代的象徵。高敬宗再次回到謫仙谷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謫仙城,已經是一個人口超過十萬的大城了,雖然沒有高樓廣廈,也沒有高大巍峨的城牆,然而買賣卻很興旺,酒樓飯館茶社一應俱全。
謫仙谷如今仍以製鹽作為主業,輔佐的產業則是以製衣為主。作為全軍最大的物資供應基地,通過淮水運輸而來的絲、麻、在謫仙城加工成布帛,然後印染,裁剪成成衣。高敬宗與冉裕、王坦之在一家俞氏酒樓內喝得半醉,高敬宗這才悠悠然走到街上到處閒逛。
變化最快的還是謫仙書院,如今謫仙書院的規模已經擴大了十倍不止,距離謫仙書院還有數百步遠,就聽見裏面傳來朗朗的聲:「人之初,性本善」
王坦之道:「此地居然有一座書院」
冉裕道:「有什麼奇怪的?建康城中有的東西,這裏基本上都有,建康城裏沒有的東西,這裏也有。」
高敬宗走到謫仙書院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書院居然建立了高大巍峨的門楣。左右各掛着一副楹聯: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風聲雨聲聲聲聲入耳!」
看到這一副楹聯,高敬宗感覺慚愧萬分。在心裏默默道:「對不起了顧憲成!」
高敬宗未進入謫仙書院,而是朝着醫館走去。此時謫仙城城內擁有大大小小醫館不下百家,據說江南富貴人家都會前來謫仙城診治病症。
一家掛着謫仙醫館的門前,排着長長的隊伍,一邊站十幾個城管維持秩序,若不是這樣,恐怕看病的人都擠破頭啦!
醫館的大堂里,一溜坐着十幾個身穿白色長衫的醫生
如今謫仙城最大的產業仍是製鹽,最近月產精鹽已經一萬三千石了,粗鹽兩萬餘石,光近四萬石食鹽就需要數千輛車去運輸。在謫仙谷東部的廢渠,已經被重新挖通,雖然無法航行三千料大船,可以像運輸數百石乃至上千石的平底船卻日夜穿流不息。
在高敬宗北伐這段期間,陸永華果真組織百姓幹了不少實事,從謫仙城到淮河七十里長的渠道挖通了,從淮水岸至破釜塘的五十里的渠道同樣挖通了。
高敬宗自謫仙城根本不需要再從陸路,就可以直接乘船南下,經淮河,過決勝鎮,進入破釜塘。直到原來鹽梟的大本營范家店。經范家店進入臨淮關,至盱眙,進入建康。
臘月初四,高敬宗一行離開謫仙城乘坐七艘大小方艄船順流南下。小半開功夫抵達決勝鎮,高敬宗甚至沒有來得及欣賞決勝城的新貌,便橫渡淮水,進入破釜墉內。在范家店小住一夜,便繼續啟程上路。離開范家店,算是正式出了北府軍的控制範圍,走了不過半個時辰,冉裕突然返回來道:「小心點,我感覺不對勁!」
王坦之哈哈大笑道:「大王,如今進入大晉治下,朗朗乾坤,何曾會有危險?」
冉裕沒有說話,揮起拳頭輕輕擊打自己的胸甲,「啪啪」有節奏的聲音響起,圍在高敬宗軺車周圍的士兵開始在長形盾牌按戰鬥隊形散開。弓弩手則引弦上箭。
王坦之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卻見冉裕突然抽出狼牙箭朝着遠方一顆枯樹射去。
「啊」一聲慘叫傳來。
高敬宗大喝道:「備戰,衝過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咚咚咚」的戰鼓聲響起,一隊一隊的銀色甲士從官道兩邊的乾枯的溝渠里爬出來。數面戰旗迎風獵獵作響,上書隸書「大晉」、「武陵王」「司馬」等字樣。
「夏王殿下住手」王坦之脫口答道,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
冉裕冷哼一聲,不以為然的道:「高兄,這建康城不用去了吧!」
「也好!」高敬宗微微一笑:「走,回去!」
五百護衛軍護衛着高敬宗的軺車,開始綏綏調頭。
王坦之氣得快要瘋了,突口大罵:「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雖然王坦之沒有指名道姓,卻也知道所指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