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吹看了眼路勝,得到肯,便趕着車跟上這幾個漢子,沿着鎮子街道往裏面走了一段,便看到一個碩大的四層紅色閣樓映入眼帘。
閣樓白頂紅牆,大門上掛着一對青銅大剪刀,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剪刀,看起來鋒利異常。但仔細一看,便能分辨那只是裝飾,是嵌在門上的花紋。
閣樓後面,是一大片層層疊疊的院落。
大門外,一個腰肢很細,身材勻稱的長女孩,正穿着綠色輕薄紗衣,背上背了長劍等在那裏。
見到路勝兩人,女孩雙目一亮,趕緊迎上來。
「敢問可是赤鯨幫上使?」
「正是,您便是茶幫大小姐董琪吧?」徐吹微笑回道。「我家大人親自前來解決此事,還請引路。」
路勝此時緩緩從車廂內走出來,他如今的身材比起之前正常了許多,不再是那種看起來很誇張的肌肉線條,光頭上也細細的長了一層短毛,起碼不那麼兇悍狂暴了。
但就現在這般模樣,董琪一眼看去,也第一時間感覺一股凶氣迎面撲來。
光看路勝身後背着的兩把交叉大刀,就知道這一位才是解決此事的正主。
「敢問這位上使如何稱呼?在下董琪,是茶幫幫主之女。現為幫中總理幫務。」她語氣裏帶着肅然問。
「在下姓路,董琪姑娘還是先介紹下茶幫的事吧。」路勝沒仔細介紹自己,他身為幫主的身份自然不便隨意外傳。
「原來是路上使,請隨在下來。」董琪神色鬆了口氣,她這些時日每晚都飽受煎熬,都在不斷做惡夢。現在終於來了救星,赤鯨幫處理這類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以前茶幫也申請過請赤鯨幫的高手前來,也圓滿解決。所以信心還是有的。
當下,她帶着路勝兩人進了身後的聖茗坊。
穿過堂屋,在側院裏早已擺滿了一大桌子的酒菜,顯然是用來招待兩人。
在招呼路勝徐吹入座後,他才將茶幫生至今的事,一一道來。
「事情是這樣的。」董琪陷入回憶,面色也流露出一絲悲傷。「一年多前,初春的時候,我們幫中生了一件事。也正是這件事,讓我爹,我叔叔,還有幫中不少的高層一一出事。」
「什麼事?董姑娘直說吧。」路勝一個人坐了兩個人的位置,端着酒杯輕輕抿了口。
董琪點頭,情緒穩定了些,繼續道。
「那時候,我爹,也就是茶幫幫主董生平,在一次外面查驗茶山時,結識了現在幫中的藥師,卓青陽。
我爹和卓青陽一見如故,兩人時常秉燭夜談,一宿一宿的都不睡覺。
剛開始,我和叔叔他們也只是以為兩人真的是在談天說地,只是有一次,我無意中晚上起夜,從爹爹房間經過,才聽到一點異樣。」
「什麼異樣?」路勝道。這聖茗坊從一進來,他便感覺有些不對。感覺總缺少了那麼點生氣。
「我頭看到,爹爹他和那個卓青***本就不是在談話聊天,而是在房間裏,一起沖一面一人多高的琉璃鏡跪拜。」那時候我很害怕,因為我看到卓青陽和爹爹一邊跪拜,一邊念念有詞,臉色都有些泛青。便趕緊跑掉了。
「第二日,我又去找爹爹詢問,可他居然居然」董琪低頭頓了頓。「居然完全不記得有此事,還說我胡說八道。」
「不記得?是裝的還是真不記得了?」路勝眯眼問了句。
「我和爹爹很親很親,因為從小沒了娘,便是爹爹一人把我撫養長大,所以他的所有習慣細節我都很熟悉。」董琪解釋道,「我很清楚的能分辨出來,他應該是真的不記得生過這等事。」
「真的不記得?」路勝眯眼放緩呼吸,眼角餘光掃了眼院子的一顆顆柳樹。
家中栽柳樹,還不止一顆,柳樹屬陰,這在尋常人家裏可不常見。
「你繼續。」他示意董琪繼續道。
董琪點點頭,又道:「從那日起,之後每晚,我都去爹爹房門外偷看,不時還叫其他人一起。可之後每次看到的,都是爹爹正常的入睡,沒有異樣。時間一久,這事也就慢慢的淡了。」
「直到有一天」董琪的表情忽然變得異常的痛苦。她低下頭,手死死捏緊,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我實在實在不想回憶起那天的情景」她說着說着,也開始小聲哭泣。
路勝不做聲,朝邊上的徐吹示意了下,徐吹頓時出聲開始安慰董琪。
路勝則是趁機打量這房屋的佈局。
院子中央種了六顆柳樹,都是枝條垂落,柳絮隨風飄動。
屋檐牆壁什麼的,都有些年頭了,很多地方露出斑駁的牆皮,地面石磚也長了不少細細的青苔。
整個坊院裏很安靜,在一旁守着的侍女們,一個個都看起來精神萎靡不振,眼圈黑,像是嚴重休息不足,精神恍惚。
院子裏有一條迴廊是通往內院臥房的。
路勝拿眼朝那迴廊望去,視線沿着廊道往裏,只能看到一片漆黑陰暗。陣陣冷風幽幽吹出,有股刺骨的陰冷。
徐吹安慰了一陣後,董琪似乎恢復過來,繼續道。
「我爹爹外出巡視,之後送回來的,便是屍體連屍體都殘缺不堪後來,我大哭數日後,誓要找出真兇,便去找那藥師卓青陽。
可那人面色古怪,嘴上雖然說了很多安慰人的話,但聽着怎麼聽怎麼彆扭。
我當時便有些懷疑。之後便拜託了我叔叔和叔父監視他,可沒想到的是,不久之後,叔叔和叔父,都相繼失蹤」董琪一說到這裏,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斷了線的珍珠,嘩嘩流下來。
「那藥師呢?」路勝插話問。
「就在幫中他沒走,也沒人敢讓他走,幫里還有些高層,每到晚上,就都會到他房裏,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而白天裏大家都很正常,可一到了夜裏」董琪面露一絲驚恐和擔憂。「我現在擔心真格茶幫都如我爹爹那般,會徹底毀於一旦,所以才不得已請了上使前來調查此事」
路勝又問了幾處細節,大概明白了其中過程。
「對了。你見過你爹和那藥師跪拜過的那面琉璃鏡嗎?」他沉聲問。
「見過,就放在那藥師卓青陽的臥房,他除開出恭,吃飯睡覺做任何事都不離開那面鏡子。我趁他出去出恭時,偷偷進去看過一次。和一般琉璃鏡沒什麼區別,就是感覺照得蠻清晰的。」董琪迅回答。
「琉璃鏡比銅鏡脆弱許多,但鏡面照人極其清楚。這等鏡子往往巨榮國那邊才有渠道入手,而且價值極貴,你問過那藥師沒,他是如何得手的?」徐吹忍不住插了一句道。
董琪搖頭。
「那藥師很怪異,你們去見了就知道了。我一個人,根本不敢見他。」
路勝點點頭,站起身。
「也罷,現在就帶我去見見那卓青陽藥師吧。事不宜遲。」
「現在?」董琪沒想到路勝雷厲風行,才聽完始末,便要前往查探情況。
「對,就是現在。」
董琪遲疑了下,半響才緩緩起身。
「我帶你們去吧藥師的房間,在內院的最偏一個角落,兩位請隨我來。」她緩緩起身,帶着路勝兩人朝那通往內院的迴廊走去。
路勝一邊跟上,一邊回頭看了眼上去收拾酒菜的那些侍女。
這些侍女目光無神,舉止動作有氣無力,像是嚴重缺少睡眠一樣。神色給人一種木然的木偶感。
三人一路穿過黑漆漆的走廊,很快進了一個寬敞的小院,又從這小院往左穿過一扇拱門,接連穿了三個拱門,才來到一處偏僻冷清的院落里。
院落門口守着兩個呵欠連天的勁裝漢子,看到董琪來,也趕緊上來見禮。
董琪和守門的兩人交流了下,才轉頭和路勝道。
「這裏就是藥師住的院子,兩位」
「直接進去吧。」路勝大馬金刀,垂手走進院落。
院子地面落葉堆積,隨風翻動,出細細的嘩嘩聲.
屋檐下還掛了一個人偶,似乎是用麻布做的。巴掌大小的人偶上,兩隻小手兩條小腿都是灰白色,還戴了一頭黑漆漆的雜亂黑,把臉遮住大半。
路勝走過去,看了看人偶。
透過黑色絲,可以看到其面部,被人用硃砂點了兩個眼睛和一張嘴巴。眼睛畫得極其傳神,似乎在笑。
可嘴角,卻又向下彎,似乎很不開心。
路勝看了下人偶,便沒去多理會,徑直走到臥房門前。
「大人,還是我來吧。」徐吹趕上來攔住他道。
路勝搖頭。「我來就行,你注意下周圍。」
徐吹這才點頭,走到邊上警惕四周。
咚咚咚。
路勝伸手敲門,過了一會兒後,沒反應。
咚咚咚。
他又敲了下,還是沒人回應。
「或許是出恭了?」董琪在後面小聲道。
「有鑰匙嗎?」路勝回頭問。
「沒沒有。」董琪搖頭。她現在怕得要死,幫里大部分人都隱隱只聽藥師的了,現在形勢變得極其詭異,她好不容易利用職權,派人給赤鯨幫送了信。
就這等情形下,自然不可能有藥師房間的鑰匙。
「那就等那人來了來。」路勝自然不會只聽董琪的一面之詞,這種調查,自然是要多方考證才行。否則萬一董琪也有問題,栽贓陷害藥師或者幫中其他人,他不考證就直接動手,那不是完全弄錯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