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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早,林皓將車停在「玫瑰園」別墅區的門口,坐在車裏聽着音樂抽煙。筆言閣 m.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早上還沒醒他就接到了秦莫莫的電話,讓他趕緊起來開車來接她。他想反正今天也沒事,不如跟她出去轉轉。
遠遠地看見秦莫莫從小區里走來,花枝招展的像個大蝴蝶。等坐到車裏林皓說:「你就穿這個去燒香?」秦莫莫說:「怎麼了?不行嗎?」林皓說:「小心被和尚抓去做個壓寨夫人。」秦莫莫咯咯地笑,說:「你能有點正經嗎?和尚還壓寨夫人!那尼姑是不是還有個御弟哥哥?」
車子開出城外,一路盤旋上山。林皓說:「看來你的來頭不小啊!」秦莫莫說:「此話怎講?」林皓說:「那個小區得一萬五一個平方吧?而且據我所知那裏的房子最小套都超過二百平。」秦莫莫撇了撇嘴,說:「大叔你能不能不要老鑽在錢眼裏,又是車子又是房子的,咱馬上要去拜佛,不要說這些世俗的東西。」
林皓說:「那就說說佛吧!你既然這麼虔誠那我考考你,佛祖當年在菩提樹下坐了七日,最終悟到了什麼?」秦莫莫說:「大叔你誠心難為我是不是?這個問題歷代高僧都說了幾千年了,沒一個說得清的,你要我一個小女子如何回答?」林皓說:「很好回答,就六個字:不可說不可說。」說罷哈哈大笑。
「妙音寺」坐落在山頂上,殿宇羅布飛檐聳立,不時傳出悠揚的鐘聲。林皓停好車和秦莫莫沿着台階走上去,抬頭看廟門兩邊一副對聯:三千繁華,落地即是塵土;十萬長頭,起身即是菩提。
林皓說:「這是進門前就給你洗了遍腦呢,讓你身上有多少錢捐多少錢。」秦莫莫瞪了他一眼說:「閉嘴!佛祖前豈容你信口雌黃!」
秦莫莫在大殿內燒香,三叩九拜後又閉着眼睛跪在那裏念念有詞。林皓站在一旁頓覺無聊,扭頭看見院內松樹下有個和尚坐在那裏給人解簽,於是就走了過去。
那和尚六十上下,納衣僧鞋,正在給人解讀簽文,見林皓走過來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炯炯。林皓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待那人解完後說:「我也來抽一簽。」
和尚說:「不知施主要求什麼?」林皓說:「就求個事業前程吧。」拿起簽筒晃了幾下,吧嗒掉下一簽,自己撿起來細看,見上面有四句話:
昨日蜷縮臥深淵今朝長空舞蹁躚
飛龍若無搏虎意傲嘯山林徒望天
林皓皺着眉頭將簽遞給和尚,說:「前兩句我能理解,是說潛龍升天的意思,可是這後兩句卻不知如何解法。」和尚接過竹籤看了半晌,說:「此簽為中下籤,若我猜的不錯,施主最近應該是高升了。」林皓點頭說:「算是吧。」和尚說:「潛龍升天春風得意,原本是好事,可是你似乎劍有所指,似要針對某個人。後一句說飛龍搏虎,須知人無傷虎心,虎無害人意,哪怕你是條龍,但要落地和虎爭鬥,也不免要被虎咬上一口。反之,若不去理睬他,他縱然像老虎一般縱橫山林,卻也只能眼睜睜抬頭望着你在天上,絲毫奈何你不得。」
林皓點點頭,說:「謝大和尚指點!」和尚說:「小僧法號淨海,在這廟中已有二十三年,每日在這裏為人答疑解惑,今日遇見也算有緣,不如報上生辰八字,我為你詳察一番。」
林皓心想反正沒事,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就讓他算算看,看他如何忽悠。於是說了自己的出生年月和時辰。和尚嘴裏念念有詞,過會兒嘆了口氣,搖搖頭默然不語。林皓心想這就要開始了,問道:「不知我這一生命運如何啊?」
和尚沉思半晌,說:「命運種種皆是因緣所造,前世的因造就今世的果,來世的果要看今世的因。我看你今世命運多舛,福禍相連,若能做到凡事放下,不鑽牛角尖,或許會逢凶化吉,一路平坦。」
林皓說:「不知大和尚此語何意,能否詳加解釋一下。」淨海和尚想了想,說:「我送你四句話,日後你自己多加揣摩吧。」隨口念出四句話來:
人行半嶺望前山峻險奇岩仍需攀
勞燕驚飛落棲處因緣原來在此間
林皓想了一會兒,說:「這四句話比剛才還要難懂,若不加解釋我如何參悟得透?」和尚說:「這就看你的造化了,我只能說到這兒。如若日後有所參悟,可隨時到此處尋我。」林皓說:「好吧。」站起身來掏出錢包,問多少錢?淨海說:「即來到此處就是有緣,我為人解惑從不收費,若是有心可到大殿內功德箱旁隨意布施。」
林皓說:「如此那就多謝了。」轉身心裡冷笑,心想這禿驢說得挺冠冕堂皇,原來是放長線釣大魚,先故意拋出四句模稜兩可的話來,又叫我日後來找他,到那時再獅子大開口,心機真是深不可測。心裏雖這樣想着,卻將和尚的四句話記住了。
來到大殿內,見秦莫莫已禱告完畢,正站起來雙手合十在那鞠躬。她身旁不遠有一紅色木箱,上有功德箱三字,心想方才那和尚說隨意布施,本以為我多少會捐些,卻不知即是隨意也就代表可以不施,我偏一分錢也不捐。
秦莫莫走到他身邊,說:「你不拜拜嗎?」林皓說:「我連我自己都不信,就別褻瀆佛祖了。」兩人走出大殿往廟外走,快走出廟門聽到身後有人在吟唱:
線作長江扇做天,屐履拋向海東邊。
淨土此去無多路,只在心頭一念間。
林皓轉身,看見淨海和尚正慢悠悠向大殿後走去。秦莫莫說:「他念的什麼?」林皓笑說:「這禿驢作詩只會一個韻律,不是間就是天。」又說:「這原本是道家的詩,被他改了幾個字變成了釋家的,倒也貼切。」
廟門外是寬大的平台,佔地足有三四畝,四周用白玉欄杆圍圈着,東側有家茶館,名曰「禪茶一味」。秦莫莫說:「走得累了,過去喝杯茶歇會兒。」兩人走進茶館,憑欄而坐,見腳下松濤起伏,綠波翻滾,遠眺群山逶迤,好不愜意!
秦莫莫喝了口茶,說:「你知道我剛才在佛前求了什麼?」林皓說:「不是姻緣就是前程嘍!」秦莫莫搖搖頭,說:「我求他告訴我你那晚夢到了什麼。」林皓問:「結果呢?」秦莫莫說:「佛告訴我,你那晚夢見我落水了。」林皓一下呆住了,說:「真有這麼靈?」秦莫莫說:「心誠則靈。」又說:「你見我落水是不是很着急啊?想救又救不了。」林皓端茶的手都在抖,說:「真他媽邪門,被你說得我心跳都加快了。」
秦莫莫說:「你這個人啊,太自以為是,對有些事情還是要心存敬畏的。」林皓放下茶杯,說:「我只敬父母祖宗,因為這看得見摸得着。」秦莫莫說:「那你有信仰嗎?」林皓說:「有啊,我信仰馬列主義。」秦莫莫搖了搖頭,說:「夏蟲不可語於冰也。」
林皓說:「難道你見過佛?」秦莫莫說:「當然,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做的什麼夢。」林皓說:「那就錯了,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看來你是走火入魔了。」
秦莫莫說:「那我問你,你既然讀過佛經,也研究過馬列主義,兩者作為哲學來講,有何不同?」林皓想了想,說:「一個叫人入世,一個叫人出世。」秦莫莫說:「錯!佛從沒叫人消極避世,而是叫人積極面對,難道你沒聽過世間萬法,皆是佛法?」林皓說:「這叫一網打盡,是耍無賴。我承認最初的佛法的確是一套不錯的哲學理論,可後來就變味了,不按佛說的話去做就要下地獄,不信他就要變成惡鬼畜生,這分明就是威脅嘛!」
秦莫莫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說:「你這人太偏激,這分明就是叫你向善好不好?」林皓說:「反正我這人吃軟不吃硬,越是嚇唬我我越是不信邪。」
兩人在茶館裏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沒發覺外面漸漸天色沉了下來,忽地一陣風颳過,嘩嘩下起雨來。一開始還是有節制地下,慢慢就越來越大,到後來狂風卷着暴雨,四周白茫茫一片,雨點抽打着窗戶啪啪作響。
林皓看着窗外,說:「這雨太大了,車都沒法開了。」秦莫莫說:「難得在這樣一個風雨天,有人給你上上課洗洗腦,看來佛祖叫我來度你。」林皓說:「我謝謝你,看這天氣咱們還是自己度自己吧。」
雨下了兩個多小時,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更加大了。秦莫莫說:「要不試着開車往山下走走看?」林皓說:「不行,這麼大的雨根本就看不見路,況且山路濕滑,一個不小心翻到山下咱們可就真的去見佛祖了。」兩人對坐看着傾盆大雨,一壺茶喝得漸漸淡了。
這場雨來得猛烈,一直下到傍晚雨勢方見轉弱。兩人跑到停車場,發動了車子下山,剛開出一公里外,見路中間設置了路障,一個身穿黃條雨衣的執勤警察從崗亭里跑出來,衝到車前告訴他們說:「前面山體滑坡,道路不通了。」兩人傻了眼,問警察可有其他道路下山,警察擺擺手,說:「往回開五百米,有條分岔路,順着岔路往裏開不遠,有個山里人家開的旅館,可以將就一晚,明天看道路恢復情況。」
兩人在警察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調轉車頭,按照警察指引的道路開了十幾分鐘,終於看到有旅館的牌子,名字就叫「山里人家」。秦莫莫捂着嘴笑,說:「我記得周星馳有部電影,說『前面不遠有家客棧,』結果鏡頭一轉名字就是『有家客棧』,想不到今天自己也遇上這麼好玩的事,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