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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了案,那人被帶到警察局,話都講不利索——癮君子。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就愛上
就是易楊粉絲群里的少數的幾個男性之一,把易楊神話成了一個偶像,瘋狂地搜集關於他的一切,將他捧得高高在上,不許任何人褻瀆他哪怕一句。哪知前段時間爆出易楊得過精神分裂的事,頓時天塌地陷,加上毒癮又犯了,極度的興奮中是全能感的爆發,寫了要與易楊同歸於盡的微博便在易楊回家的必經之路蹲守。
也幸好是吸了毒沒個準頭,不然那一刀或許就命中了要害。被謝錦天踹翻剎那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一巴掌抽醒了他,讓那一鼓作氣的衝動瞬間泄了氣,癟在那兒癱軟着,眼神空洞地供認不諱。
等做完筆錄已是將近十點,易楊疲憊得很,也顧不上一路跟在他後頭走得沉默的謝錦天。等防盜門拉開條縫,感應燈一亮,易楊才如夢初醒般頓住了步子,側過半個身子堵住那一線光亮。
謝錦天就站在階梯下並沒跟上來,看到易楊那防備的姿態,心又涼了半截:「我看到他微博,你關機了,我不放心才跟着的。」
說罷謝錦天上前一步,易楊下意識地一退,背靠在了冰冷的門上,驚醒了那一晚肌膚相親的不知所措。正在腦中預演着如何反抗,卻覺着頸上一暖。
「以後不會了。」謝錦天輕輕扯了扯,收緊圍巾的兩端,將易楊從脖子到下巴都裹在柔軟的羊絨里。之前他跟着他,就想做這一件事,可盯着那露在外頭的一截頸項,卻又始終不敢上前。遲疑着,就耽擱到了現在,反倒成了雞肋。
還想說些什麼,又怕一開口就不受控制地變了味,徒增厭惡。此時此刻,已破了誓言,無論因為什麼,都該消失得徹底來抵消這言而無信的罪責。
謝錦天最後看了易楊一眼,這也許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跟前了。柔和的線條,精緻的眉眼,一筆一划地描摹着,銘刻在石碑之上。碑文是油干燈盡的落寞,飲恨而終,卻又無可奈何。多年後,他終於能體會易楊對他抱持着的求而不得、舍而不能的苦澀,可卻只能任憑這感情引頸受戮。
背過身去的時候,心卻還一個勁兒地回望着,替始終沉默的易楊辯解着,想像着他眼中或許會流露出些許不舍。
易楊眼見着謝錦天漸行漸遠,卻依舊守在門前,掩着那條黑漆漆的縫,生怕什麼念頭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回了家,躺在同一張床上,翻來覆去地在他耳邊嘆息。
他忽然想起之前夏雪打來的那通視頻電話,給他看東北的雪。
「其實沒上海冷!這裏乾燥,又有供暖!」包得只剩倆眼睛露外面的夏雪在漫天風雪中毫無淑女形象地扯着嗓子喊話,「你看我堆的!」
鏡頭一晃,一個高大的身影一閃而過,剛才分明是他蹲在那兒給雪人「整形」。那雪人鼻子上插了根凍得發紫的胡蘿蔔,兩隻眼是凍梨,杆子還連着,像突兀的一根睫毛。
夏雪摘了鵝黃的絨線帽想給雪人戴上,就見邊上伸過來只大手給她按住了。隨後便是低低的商量聲,不知說的什麼,帶着些撒嬌的鼻音,但終究沒能如願。
「哎!這大腦門多像et啊!」夏雪不死心地掙扎着。
易楊的目光卻擱淺在了屏幕下方那隻始終搭着夏雪肩的手上。
他們年前就領證了,她陪他回去過年。
易楊從未見過夏雪如此孩子氣的一面,在他的印象里,她總是成熟懂事、溫柔體貼的,是謝錦天喜歡的賢惠模樣。直到遇見懂得寵她的男人,心裏那個躲躲藏藏的小女孩才肆無忌憚地探出頭來,微微一笑。
看着畫面里紛亂的雪花,聽着夏雪變了調的喊話,易楊的心卻像直流是留在了梅雨季,溫暖而潮濕。
夏雪終究成為了她自己,成為了她本該成為的模樣,她再也不用為了迎合世人眼中的幸福而委曲求全。她雖是為自己活着,可易楊卻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重生的自己。這份難以名狀的感動在中斷了通話後依舊跳躍着,是一簇火苗,將那些黯淡的記憶都點亮成了通向完滿的坎坷。
然而他卻沒這種幸運,需時刻提提點着自己,掐滅動搖的念頭,不因難熬的孤寂而美化了謝錦天的所作所為。那些他烙在他心上的傷雖結了痂,卻又節外生枝,蔓延得張狂。即便如今他已能和朋友毫無顧忌地玩笑,和陌生人心無芥蒂地談笑,但卻很難再傾其所有地去投入一段感情。那是一處斷崖,是感情的絕境,再綿長的愛意到了那一處都流淌進了死地,無絕處逢生的可能,前緣難續。
易楊雖沒提,可第二天,他遇襲一事便在網絡上不脛而走,一時間不少粉絲都來打探虛實,蕭牧也在胡新維的慰問下得知了情況。
當時程衍正教易楊用他那部半舊的手機,蕭牧聽易楊一筆帶過,臉上就有些不好看了:「那麼大的事,怎麼不說?」
「沒受傷。」易楊避重就輕道。其實早上剛見着時他是想說的,可謝錦天那晚的背影一閃而過,就不願提了。
蕭牧不說話了,拉長了臉去廚房幫着剝筍,直到蕭冉被他奶奶送來。
易楊掏了紅包給蕭冉,小傢伙紅着臉躲閃,顯然是被教過的。易楊硬塞在他口袋裏,蕭牧見了只好讓他謝過,也就再沒計較之前的事。易楊是真喜歡孩子,蕭冉也喜歡易楊,像條小尾巴,「哥哥哥哥」地跟在身後叫,也不管輩分。蕭牧趕了他好幾次都沒用,只好隨他去了。
忙完一天,孩子在店裏,蕭牧和程衍也不急着走了,和易楊一起留到最後。結果打烊的時候才發現蕭冉早歪在更衣室的沙發椅上睡着了。
裹了幾層抱在懷裏,寒風中三人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許多。
「都沒吃開工飯啊!」程衍摸了摸蕭冉勾在蕭牧脖子上的小手,暖得很,這才放心。
「現在哪訂得到?自己弄頓。」蕭牧倒是不在意這個。
兩人越說湊得越近,最終肩挨着肩,已聽不清說了什麼。易楊走在後頭,看着那隨時可以拍下來當「全家福」範本的背影,就有些走神。
他是眼看着兩人一路走來的,分明起步要「晚」了許多,可因着不可抗力而突飛猛進的進展卻着實令人咋舌,這就是所謂的天造地設吧?看似平凡的契合,卻像古時建築的磚瓦,沒有間隙,難以撼動。
易楊忽然意識到他和謝錦天是徹底結束了。
這終結並不以謝錦天昨晚的那句訣別為句點,而是因着此時此刻的易楊忽然意識到,他一直以來所憧憬的愛情,從來都不可能在謝錦天身上實現。這多年來自我折磨的荒唐,不是因為邂逅在錯誤的時間,而是因為他們本就是彼此生命中錯位的角色。謝錦天一貫想要的只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朋友,而明知謝錦天生性涼薄卻仍選擇卑微地扮演着他預設角色的易楊,卻又心有不甘地奢望着有朝一日,謝錦天會如夢初醒般地對他生出別樣的感情。
他們對彼此的期許從未對等過,他們對感情的設想也從未契合過。夏蟲語冰,即便沒有後來的節外生枝,他們也永遠無法走到細水長流、相濡以沫的這一步。
易楊突然覺得有一股疼痛洶湧而出,粗暴地衝垮了理智構建的警戒,切斷了*與精神的維繫,將他顛沛流離的靈魂放逐至漂泊無定的天涯海角。他的眼前是模糊的,模糊成兩個背影,一個是謝錦天的,而另一個,是他自己的。
謝錦天徹底從易楊生活中消失的兩個月後,是夏雪的婚禮。
有好些個臉孔是見過的,夏雪並沒有避諱,之前和謝錦天的婚禮上請的親朋好友這次也都請了,言明不要禮金,只要祝福。
易楊十分佩服夏雪的魄力,若這事擱在其他人身上,恐怕連婚禮都作罷了,而夏雪卻因着不願對要相守一生的人不公而執意要再舉行一次儀式,她對因此而為難的父母說,之前的不幸並不是她的錯,那都已經過去了。
是真的過去了。
「人真是種不可思議的動物,明明有時候萬念俱灰,哀莫大於心死,可一旦有一線生機,卻又會情不自禁地牢牢抓住,轉眼就推翻之前的結論,把磨難都解釋成通往幸福的必須。」化妝間裏,夏雪望着鏡子裏站在身後的易楊道。
易楊的目光落在被化妝師挽起的柔軟的長髮上,上頭別了支玫瑰,是讓他從台邊的立柱上取下來的,事先忘了準備,敬酒配那一身酒紅的魚尾裙倒也合適。
「無論嘴上怎麼說,心都不會真就死了,只要還活着,就總存着絕處逢生的僥倖。」
易楊聽罷,望向那縫着閃片的裙擺一角,那是人魚的尾,她終究要拋下茫然的他,游向她所嚮往的幸福了。無論結局如何,她都甘願承受。一份事與願違的感情可以讓人一蹶不振,也可以讓人無堅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