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小王爺榮歸,奴才們給您道喜了!」
弘晴並未隨三爺一併去戶部,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自身同樣也有差使須得交割,自打出了天安門,弘晴便獨自回了工部,將所領的治河之差使向工部尚書赫申簡略地做了個交待,而後又處置了些都水清使司的緊急公務,便即乘馬車回了自家府上,這才剛下了馬車,腰板都尚wèilái得及挺直,一大群王府僕役們已是呼啦啦地跪滿了一地,齊聲道賀不已。
「都平身罷,三兒,去,給賬房遞個話,就說本貝勒說的,這個月的月例所有人皆翻倍。」
榮歸麼?還真就shide,三爺父子倆此番出京可謂是滿載而歸,各提升了一級爵位不說,還在民間聲譽大起,確是值得好生慶祝上一回的,有鑑於此,弘晴倒也沒含糊,當即便給出了賞賜的承諾。
「謝小王爺重賞!」
「小王爺英明!」
……
一眾僕役們巴巴地跑來迎候,固然是王府總管太監高大誠有命令,其實何嘗又不是為了討賞而來,這一見弘晴出手大方,自是全都喜笑顏開,謝恩之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
「都散了罷。」
儘管弘晴也算是心性沉穩之輩了,可當得眾僕役如此賣力之奉承,自也不免有些飄飄然,只是心中還記掛着清欠的事兒,自是不想在此多囉唣,這便笑呵呵地一擺手,示意眾僕役各自散去,自個兒卻是施施然地往府門裏行了去,卻不曾想人都還未到府門前的台階麼,邊上就突然竄出了個人來,冷不丁地便嚇了弘晴一跳。
「小王爺,娘娘有請。」
沒等弘晴回過神來,卻見那女子已朝着弘晴福了福,脆生生地稟報了一句道。
「喲,是紫鵑啊,本貝勒zhidào了,這便去好了。」
一見來者是王妃董鄂氏身邊最聽用的大丫鬟紫鵑,弘晴自是不好發作於其,也就只是笑着應了一聲,只是話方才出口,突然又覺得不對了照王府規矩,似這等遠行歸來,本就該去給王妃請安的,又何須紫鵑再來催上一回,這裏頭若說沒貓膩,那才是怪了。
「小王爺,您請。」
這一聽弘晴答應了下來,紫鵑倒是沒多言,只是臉上的笑容怎麼看都透着股戲謔的意味。
搞啥啊,神秘兮兮地!啊,該死,是那茬事兒,壞菜了!
眼瞅着紫鵑笑得如此蹊蹺,弘晴心裏頭猛地打了個突,一樁事兒已是突然湧上了心來,頓時便是好一陣的頭大,有心逃避麼,奈何人都已到了府上,就這麼溜了顯然不成體統,再說了,就算是溜,總也有回來的時候不是?躲顯然是躲不過去了的,沒奈何,弘晴也只好苦笑着搖了搖頭,硬着頭皮地往主院方向行了去。
「孩兒見過額娘!」
王府就那麼大的地兒,縱使走得再拖拉,可也總有到地頭的時候,待得進了主院的門,入眼便見王妃董鄂氏正端坐在門廳里,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疾步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見了禮。
「免了,來,到娘這兒來。」
別看弘晴在外頭如何人五人六的,可在董鄂氏的眼中,孩子永遠是孩子,甭管年歲多大,都一般無二,對於弘晴,董鄂氏一向便寵,此時一見到愛子歸來,心中已是激動得有些個難以自持,也不等弘晴將禮數行完,便已是雙眼微紅地召喚了一句道。
「額娘。」
此番遠行,幾度遇險,若不是手下將士用命,弘晴險些就回不來了,這會兒一感受到董鄂氏那濃濃的愛意,弘晴的心不禁為之一暖,眼眶微熱,竟有着股落淚之衝動。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來,讓娘瞅瞅,黑了,也瘦了,天可憐見的!那幫天殺的白蓮教,就該千刀萬剮了去!」
董鄂氏此際心情激盪得很,自是顧不得邊上還有一大群丫鬟老媽子們在,一把便將弘晴攬進了懷中,好生愛憐了一番,生生憋得弘晴的氣都快喘不過來了,這才鬆了手,細細地打量了弘晴一番,熱淚盈眶地說了幾句,旋即又想起了弘晴此番遇白蓮教圍攻的事兒,氣頓時有些個不打一處來,咬着牙便咒罵了一嗓子,話音未落,淚水已是止不住地狂淌了下來。
「額娘,孩兒沒事,這不都好hǎode麼,倒是那些白蓮教匪徒被父王帶兵剿殺了一空,您是沒瞅見啊,別看父王平日裏溫文爾雅的,可一上了陣,嘿,還真是威風來着……」
這一見董鄂氏傷心落淚,弘晴的心自不免也有些酸澀,趕忙笑着將三爺的殺敵威風搬了出來,好一通子天花亂墜的演繹,總算是將董鄂氏給哄樂了。
「你這孩子,盡瞎掰,你阿瑪的弓馬雖還過得去,卻也就是一般罷了,似他這般的,額娘一隻手就可對付個十個八個的,被你這麼一吹,還真成天下無敵大將軍了。」
董鄂氏對三爺的武藝可是知根知底的,從來也沒將三爺那麼點本事放在心上,這一聽弘晴越吹越不像話,不由地便笑了起來,輕打了弘晴的肩頭一下,口中卻是沒甚客氣地將三爺的老底給揭破了。
「……」
面對着彪悍的董鄂氏,弘晴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說啥才好了,沒旁的,滿人重武,也無甚男女大防一說,不管男女都懂弓馬,習拳腳,皆以武藝高強為榮,董鄂氏更是女中豪傑一般的人物,瞧不上三爺那點花拳繡腿,也是正常之事,可這話董鄂氏說的,弘晴卻是評論不得,沒奈何,只好尷尬地撓了撓頭,裝作沒聽到董鄂氏的高論。
「罷了,不說這個了,晴兒既是回來了,娘這可就得幫着你好生操持一下,定個好時日,去溫家走上一回,將婚事先下個定好了。」
董鄂氏倒是沒再揭三爺的老底,煞是豪氣地一揮手,不容分說地便給弘晴下了指令。
我勒個去的,咋就又來了呢,唉,這都哪跟哪的事啊!
一聽董鄂氏果不其然地舊事重提了,弘晴的頭皮不由地便是一陣發麻,滿心眼裏的不情願弘晴又不是啥魯男子,美女自然是喜歡的,可這喜歡也就只是正常的喜歡罷了,斷然沒那些個蘿莉控之類的惡趣味,這沒事整上一門童養媳,不是寒磣人還是怎地?
「額娘,此事不急,今兒個父王雖是封了親王,可也接下了清欠的差使,事情繁雜,恐難有閒時,再者,此際正值敏感時分,宜靜不宜動,還是先緩緩,待得清欠事了之後再議也不遲。」
弘晴可是領教過董鄂氏的固執的,自是知曉直接拒絕一準討不到好去,這便委婉地解說了一番,使出了招緩兵之計。
「不妨事,大面子上的事由額娘自去議了便成,你只須時日到了,去溫家走上一遭即可,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的,此事無須再議,就這麼定了。」
董鄂氏豈是那麼好蒙的,前番就已被弘晴躲過了一回,此次可是不打算再好事多磨了的,壓根兒就沒給弘晴留下半點的騰挪餘地,一句話便堵死了弘晴的退縮之kěnéng。
「額娘說的是,孩兒zhidào了。」
沒轍了,董鄂氏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再要囉唣,指不定就要吃家法了,弘晴可不打算拿自家的小屁股去試驗一下家法板子的硬度如何,就算再不甘,也只能是先應承了下來,至於到時如何處置,也只能是到時再說了的。
「嗯,那便好,你這一路遠行,想來也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罷。」
董鄂氏雖是女子,可行起事來,卻是不讓鬚眉,乾脆利落得很,這一見弘晴已是別無異議,也就沒再多囉唣,一擺手,放了弘晴一碼。
「孩兒告退!」
被董鄂氏這麼一攪合,弘晴原先的好心情已是沒了影蹤,滿肚子儘是不情願,卻又沒地兒發作去,只能是恭謹地行了個禮,退出了主院,但並未回他所住的「翠山居」,而是拖着腳向「仙客居」行了去。
「奴才叩見小王爺!」
「小王爺,奴才給您賀喜了!」
……
「仙客居」的院門處,觀雨等幾個小書童正自百無聊賴地瞎扯着,這一見弘晴領着劉三兒逛盪了過來,自不敢稍有怠慢,呼啦啦地全都迎上了前去,見禮的見禮,道賀的道賀,討巧之言響得弘晴心煩無比。
「嗯。」
弘晴這會兒心情正自不爽得很,自是懶得跟眾書童們多囉唣,也就只是輕吭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抬了下手,示意眾人免禮,腳下卻並不稍停,緩步行進了院門之中,熟門熟路地向陳老夫子所住的左側庭院行了去。
「三哥,小主子這都是怎地了?」
一見弘晴氣色不對,眾書童自是不敢多囉唣,可待得弘晴進了院,人小鬼大的觀雨可就憋不住了,湊到了劉三兒的跟前,小意地陪着笑臉,低聲地發問道。
「嘿,還不就是婚事給鬧的。」
劉三兒乃是弘晴貼身之人,自是清楚弘晴對眼下這門親事似乎不甚情願,倒也沒細想根由,脫口便應答了一句道。
「婚事?這是好事啊,為何……」
董鄂氏要給弘晴訂婚的事兒並非啥機密,滿府上下大體上都是zhidào的,只是知曉弘晴心思的卻是沒幾個,觀雨自不在其內,這一聽是婚事惹了弘晴的不快,不禁為之詫異不已,聲量不由地便高了起來,頓時嚇得劉三兒面色一白,趕忙伸手捂住了觀雨的嘴,怕的便是弘晴聽到了會着惱。
我勒個去的,啥狗屁好事,煩人!
劉三兒的動作雖快,奈何觀雨聲大,弘晴卻已是聽得了個分明,眉頭不禁為之一皺,心中火氣狂冒,卻又不好去發作眾書童,也就只能是氣惱地跺了下腳,邁步行進了左側庭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