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純猛然驚醒,身上冷汗淋漓。
感受到他的大動靜,以及睜開的眼睛,房間內的智能管家自動打開了燈光,拉開了遮光窗簾,並向他通報:
「現在是阪城時間2097年8月19日,周一上午7點59分。鄧純先生,需要為您呼叫早餐服務嗎?」
「阪城?」鄧純還有點懵。
為什麼是阪城?
「本輪行程經停阪城,並記有一次商務會面。目前距離降落還有兩分鐘,鄧純先生您的私人行程中並沒有記錄,需要重新標記嗎?」
「不需要。」
聽到「標記」這個詞兒,鄧純下意識皺眉頭。
夢境遊戲裏的關鍵詞和未解疑惑,多少還有些刺撓。
但相較於心境滋生的新煩惱,貌似又不算什麼了。
昨天晚上鄧氏家族年輕人的聚會,大約到午夜散場,不算草率,也不算冗長,大家都很好的把握住了度,顯示出了良好的素養。但是有些層面的問題並不會因為「雞犬」的努力和識趣,就那麼消失不見。
鄧純用力搓了把臉,又確認了一下時間。
聚會結束後,他回到房間,又搜索整理了一下資料。昏沉沉睡過去的時候,大約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而阪城時間要比湖城時間提前一小時,也就是說,他睡了大約四個小時。
在此期間,無夢
又或者夢到什麼,偏偏又記不得了。
鄧純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還殘留着剛剛抹臉留下來的汗漬,怎麼看都是受到刺激
後的殘餘。
但他也沒有表現得太着相,起身去梳洗。
當飛艇降落在阪城航空港的時候,鄧純正對着鏡子刷牙,除了電動牙刷攪起來的嘴皮臉皮振動,再沒有別的多餘表情。
早上開啟的智能管家,給了他一個提醒:
在這艘飛艇上,每個角落裏應該都藏着耳目,沒有任何私人空間可言。因為這裏就是他的老父親、鄧允唯先生的私人飛艇,所謂的「私密」待遇,應該也只應該為他老人家一人服務。
這一點他一定要理解並深刻記得。
照鏡子的鄧純,看的並不是自己在鏡子裏的影像,而是通過視網膜上的投影,琢磨昨天晚上入睡前,他收集整理的信息。
主要是有關老埃爾斯,那個活到130歲的超級人瑞的有關傳聞。
以前,鄧純對此只是有所耳聞,從來沒有去認真梳理過更深層的東西。可如今,心頭滋生的極大不安,驅使他去做這項工作。
他並不知道這有沒有意義,只求一個心安。
有關老埃爾斯的長壽秘聞,他大概整理出來三個方面,即替身說、醫學說和巫術說。
所謂「替身說」是指,那個傳奇的老埃爾斯,早已經抵擋不住無情的時光洪流,無聲無息死亡。現在出現在世人面前的,只不過是他家族推出來的替身,以繼續保有其傳奇度,以及對世界政治局勢和資本市場的影響力。
至於「醫學說」,就是昨天晚上聚會的時候,鄧准所
說的突破人類倫理的換心換肺換血模式,而且還有一些情報渠道中提到的,涉及了克隆體和意識移植等更令人驚心的內容。
還有「巫術說」,更貼近於里世界的做派,這裏面的說法就五花八門了。不管怎樣,老埃爾斯和里世界的關係是非常密切的,因為里世界最出名的兩大超凡種保鏢,紅心3屠格和紅心2汪勇,都有為他服務的職業經歷。
特別是後者,現在還受僱於老埃爾斯。
這也是兩位超凡種相當為人詬病的一點。
鄧純現在絲毫不關心超凡種的名聲,也不關心老埃爾斯身份的真實與否以及死活,他把精力都放在第二條,也就是與醫學、特別是禁忌醫學技術相關的內容上。
看上去,只有這條,是與本次洛城之行直接相關的。
他那位老父親這次去洛城,相當重要的內容就是享受老埃爾斯推薦的醫療服務,這裏面,高文福可能還起到中介作用。
以後者行事的老派風格,即便已大概率把鄧氏家族從湖城一腳踢開,但為減少後續影響,也不至於把事情做絕,這次中介引薦,應該會有一些好處,讓大家都得一份體面。
所謂「好處」,會是什麼呢?
那就要看,現在的鄧允唯,最需要什麼。
鄧純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因為那根本就是明擺着的:
真當白心妍率領的龐大醫療團隊萬里迢迢跑到湖城來,就是為了幫助他那位老父親吊一口氣,
到洛城就算完?
千古艱難唯一死。
如果,能夠活下去,哪怕就是像老埃爾斯那種,大幅突破人類倫理邊界,像妖怪一樣不顧一切地活下去,活到130歲
設身處地去想,這樣的機會,放在鄧純這邊,他會毫不猶豫答應的。
管他用什麼樣的方式達到這一點。
哦,「雞犬」不要妄自代入可他那位老父親、鄧允唯先生,不也自承是「雞犬」嗎?
而且,鄧純還清楚記得,昨晚上在那間搶救室,鄧允唯先生對於高文福「修己」、「成己」的半截成就,毫不掩飾的羨慕之情。
所以,按照老鄧的邏輯,他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沒毛病。
鄧純瞥了眼左手食指,那是昨晚初登艇時,被白心妍採血的位置。指尖早已止血,連傷痕都沒怎麼看到,可如今,卻是隱隱作痛。
鄧純扭轉視線,看向身前的鏡面,裏面映襯出他膚色微黑但又年輕有活力的面孔。而在昨天晚上,像這樣的面孔,他見到了至少二十個。
二十個
無論從哪個層面講,都很荒誕的二十個。
唯獨從老埃爾斯的「生命醫學」角度去看,才顯得合情合理的二十個!
手環微微震動,傳過來新消息。
鄧純已經從視網膜投影上看到了。他在自家臉上潑了捧冷水,草草打理完畢,換了一身衣服,就往門外走。
智能管家再度詢問,他是否要享受早餐服務。
對此,鄧純表示:「我要到右舷
階梯園景區,去和二十哥一塊兒用早餐,他醒了嗎?」
智能管家充分理解了他話中的含義,給出了準確的答覆:「該行程剛剛標記,鄧緯先生將在五分後抵達相關區域,您是否需要確認菜色?」
「讓他點吧,我無所謂。」
直面禁忌帶來的噩運,我胃口不好。
這樣的話也只能悶在肚子裏,繼續醞釀出陰鬱和恐懼的情緒。鄧純一時間排解不得,只能強行壓制,保持大腦最基本的清醒與冷靜。
臨出門前,智能管家最後詢問他的需求,鄧純心中一動,加了句:「幫我整理一份48小時以內世界新聞、里世界新聞以及湖城新聞簡報話說我有相關權限嗎?」
「很樂意為您效勞。」智能管家委婉的表示了肯定,隨即進一步詢問,「您更關注哪些方面?」
話說昨天我網絡搜索的那些信息,你有沒有監控?自主推送的話會不會把老埃爾斯的最新情況給我發過來?
心中轉動着荒誕又現實的念頭,鄧純終究還是無表情、無起伏的加入有關參數:「大金三角、畸變物產、超凡種、地洞、夢境遊戲只要是與羅,咳,與那位相關的消息,我都要,你理解嗎?」
智能管家似乎有那麼幾毫秒的停滯,不過很快還是給出了一個微妙的答案:「我盡力理解您的意圖,相關簡報請在五分鐘後接收。」
還要審查的麼?
鄧純抽動嘴角,就此出門。
打開房門
,他就看到了一位衣着筆挺的工作人員,正擺出訓練有素的肅然姿態,靜立等候。
「嗯,有事?」
「工服4號全天候為您服務。」
「很好。」
明確目的地和路線,並有人帶路,飛艇內部的迷宮莊園,就不再那麼令人望而生畏,而是層層展現設計上的華美格調。只可惜,如今的鄧純全無欣賞心情,僅有的一點兒正向感受,還是來自於右舷的外景走廊。
因為這裏可以直接看到阪城航空港的建築群,以及持續抵港、轉運的飛艇與人流。這讓鄧純幾乎以為,他距離這些只有一步之遙——砸碎玻璃跳出去,他就可以獲得自由!
要不要真的這樣干?
這個有點兒瘋狂的念頭,在看到「工服4號」的背影后,非但沒有受阻,反而變得更加熾熱了。
不管那禁忌的猜想是否會落地,我擔不起那個風險,我要走!
不管通過什麼樣的形式,我必須走!
鄧純的手指已經觸碰到了觀景玻璃牆,然而冰冷堅硬的質地讓他想起,這種玻璃配合多形態裝甲,貌似可以抵擋空優型畸變種的超音速撞擊的。
而且此時,鄧純也看到了,就在飛艇右舷下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人在那裏。有的衣着休閒,姿態從容;有的卻是標準的軍警、保鏢模樣。
算了,果然太瘋狂的不適合我。
阪城時間8點15分,鄧純來到了昨晚上的聚會地點,二十哥鄧緯已經在這
里等候了。
這位鄧氏家族罕有的科研人員,就坐在階梯花園最上層、視野最好的位置,通過右舷的觀景玻璃牆,凝視阪城航空港的景色。
鄧純不知道,這位的想法,是否與他剛才經過外景走廊時,有所重合。
他的視線往旁邊掃了眼,不出意料,角落裏還站着另一位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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