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孫玉成」三字時,那高瘦身影已鬼魅般瞬間欺至孫玉成身前,雙手黑風繚繞,彈出十根半尺長的血色指甲,若十口短匕一般插向孫玉成胸口。
等到一句話說完,他已連攻數十爪,將孫玉成迫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鍊氣修士雖然並不注重武功,但名門正派的鍊氣修士們,在最初奠基之時,基本都會練些武功。一些天賦極好的,單論武功,不僅不會遜於俗世武林的武道宗師,反而遠遠超過。
只是修士到了道基境界,能夠自如飛行,御器遠攻以後,便幾乎不會再有近身搏戰的機會。漸漸地,道基修士們便會放下近身搏戰的功夫,專注於卡距離施法、御器等等。
孫玉成本來就是個軟骨頭。
他早年被一場妖魔攻城的血戰嚇破了膽,藉口擅制符煉丹不擅鬥戰,做後勤更能發揮作用,從此龜縮宗門,再不肯參與戰鬥。只偶爾在最安全的時候,來妙法城值守年余。
活到現在,他都快四百歲了,卻連像樣的戰鬥都沒有經歷過幾次,戰鬥經驗還不如許多常年鎮守萬妖窟的道基境弟子。
年輕時修煉的武功,更是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而在這鎮守府廳中,空間又極為有限,根本不容他飛遁脫身。
且那高瘦光頭的攻勢快得不可思議,爪法又精奇玄妙,凌厲無匹,宛若在交織一副綿密不絕的大網,要將他像撞入蛛網的小蟲一般,困死其中。
在如此犀利的爪法狂攻之下,孫玉成想稍微拉開一點距離施法都辦不到,只能憑着金丹修士強悍的神念,勉強從高瘦光頭的攻勢之中尋找些微破綻,又以金丹修士天賦本能一般的超快反應狼狽閃避。
不過,金丹就是金丹,再弱的金丹,亦有超凡之能。
已被孫玉成遺忘了三百多年的武功,在高瘦光頭逼迫之下迅速復甦,加上金丹修士的超凡反應,孫玉成的閃躲身法漸漸愈發飄逸迅捷。
可高瘦光頭的攻擊節奏,亦隨之變得越來越快。
幾十爪之後,任是孫玉成武功幾乎全部找回,卻還是被迫得險象環生,身上戰甲在那血色雙爪下,宛若布帛一般被輕鬆撕裂。甚至連幾個被動激發的金丹初期級護身法術,宛是脆如薄紙,一抓就碎!
「你究竟是什麼人?」
狼狽躲閃之際,孫玉成神念震盪,吶喊質問。
「哼,你回來的路上,才殺了一位銀甲屍魔,這麼快就忘了嗎?你忘了他,我可不會忘記,他叫唐大宗,是與我魔三葬八拜之交的結義兄弟!今日,我便要剖你心肝,祭我兄弟!」
「葬天葬地葬蒼生」的魔三葬,顯然正是再一次變化了身形外貌的倪坤!
「……」
孫玉成眼中閃過一抹驚愕,頭腦一陣混亂,完全搞不懂這是個什麼意思,甚至腦洞大開了一把:「尊主派來的死士?連環苦肉計?」
這一剎的遲疑,令他身法稍慢了一瞬,被倪坤一爪抓在肩上,五根半尺長的血色指甲嗤拉一聲,將他肩甲抓得粉碎,還在他肩上開出五條血淋淋的裂口。
鍊氣修士雖不專修肉身,但日常吞吐靈氣,被動洗鍊之下,到了金丹境界,體魄也已經算是非常強悍了。至少鍊氣境修士的法器,幾乎不可能傷到金丹修士。
然而這種程度的體魄,在倪坤法寶級別的指甲下,只會如那戰甲,如那幾個應激而發的護身法術一般,脆薄如紙,一抓就破。
見了血,孫玉成心中更是恐懼,心說就算是苦肉計也太過份了,當即不顧長輩體面地大叫:「朱師侄救我!」
朱振武又何嘗不想救孫玉成?
只是那位膚色蒼白如死人,滿臉都是扭曲邪異的黑色符文,唇邊還突出兩顆尖利獠牙,一看就是高位屍魔的「魔三葬」,不僅攻勢快得不可思議,其身形亦宛如鬼魅,每一個剎那都在近乎閃爍一般改變方位,且幾乎與孫玉成的身形完全重疊。
這令朱振武不僅肉眼難以捕捉其身形,連神念都難以鎖定其氣息。
如此一來,朱振武無論想要施法還是御器,都無法保證不會誤傷到孫玉成。
畢竟,修士法術、法寶只是一般不會傷到自己,卻並沒有「同門豁免」這一說。
朱振武一時無法出手相助,只能先掠至荀文若等人身前,擋住這幾個弟子,免得他們被金丹級的戰鬥餘波殃及。
同時他神念一動,以鎮守權限,催動鎮守府陣法,激發了一絲真仙大陣的力量,試圖借用真仙大陣的力量,直接鎮壓「魔三葬」。
然而令他震驚的是,真仙大陣力量是被激發出來了,可魔三葬居然若無其事,不受絲毫影響。反是孫玉成不知怎地,身形又莫明其妙遲滯了一剎,腰上中了一爪,又被抓出五條血口。
這咄咄怪事令朱振武滿心驚疑,卻無暇細思其中蹊蹺,只能大聲提醒:「孫師叔,祭法寶!」
因戰鬥經驗缺乏,又因受傷見血而驚慌失措,幾乎連自己姓什麼都快忘掉的孫玉成,這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是啊,我沒空施法,但可以祭法寶啊!
金丹法寶,念動而發,比抬手一指的瞬間施法更快!
當下孫玉成把嘴一張,口中飛出一道凌厲劍光,劈面刺向倪坤眉心。
金丹法寶的攻速,快若電光火石。
在倪坤身形幾乎與孫玉成重疊,彼此近得幾乎在跳貼面舞的極近距離下,即使他有「子彈時間」視野,能看清飛劍來襲的軌跡,亦根本不會有任何反應閃避的空間。
於是劍光一閃,正中倪坤眉心!
但還未等孫玉成流露喜色,倪坤便嘿地一笑,一爪抓住已破開他眉心皮肉,正死命往額骨里鑽的飛劍,血色指甲狠狠一錯,便將飛劍捏成粉碎!
骨如琉璃!
渾身骨骼堅韌不遜金丹法寶!
這等神骨,豈是區區一口金丹初期、成色普通,又沒有經歷過幾次實戰檢驗的飛劍可以破開的?
以丹火祭煉、心神相連的法寶被摧毀,孫玉成當即嘔出一口鮮血,臉色變得蒼白,身體一陣虛弱,幾乎無法移動!
雖這虛弱並不會持續太久,以金丹修為,很快就能強撐着緩過一口氣,但眉心皮開肉綻,露出一點黑色額骨的倪坤,根本不會給孫玉成回氣的機會,獰笑一聲,利爪疾插孫玉成胸膛:「死吧!」
死到臨頭,無力逃竄的孫玉成,終於壓不住貪生怕死的本性,聲嘶力竭地大叫:「住手,別殺我,是自己人啊!我是人魔,是多目尊者手下大將啊!」
噗!
孫玉成喊話聲中,倪坤手爪已破開孫玉成胸膛,粉碎其肋骨,攥住了他的心臟,但並未發力將之抓出,反流露一抹疑惑之色:
「你說什麼?你是自己人?還是多目尊者手下大將?可我看你,一點都不像人魔!」
這個時候,倪坤身形已然停下,已不似先前一般,近乎閃爍地飛速挪移。
朱振武趁此機會,終於鎖定了倪坤氣息,就要祭出法寶發動攻擊。
但,孫玉成的喊話,以及鎖定倪坤氣息後,卻發現他的氣息並非妖魔,令朱振武生生停住了蓄勢待發的攻勢,瞳孔驟然一縮,面上滿是震驚疑惑。
荀文若等八名道基、鍊氣弟子,也個個面露茫然、不解之色。
而孫玉成無暇理會朱振武等人的反應,甚至無暇去辨別倪坤這位「高位屍魔」魔三葬的氣息,只在強大的求生欲驅使下,語速飛快地對攥着他心臟,掌控他生死的倪坤說道:
「我的確是真正的人魔!只是還沒有徹底轉化,還保留着人類的身體與修為,又用多目尊者賜予的異寶壓制了魔氣,所以才看着不像人魔。但我這麼做,是有重要任務的!
「你知不知道,玄陽宗的趙牧陽,便是被我帶隊圍殺?之後殺那屍魔……殺你結義兄弟唐大宗,則是多目尊者安排的一出苦肉計!
「此計乃是為了讓我獲取更大的功勞,並贏得歷練弟子們的信任與支持。如此當玄陽宗弟子們指控我,而我反誣趙牧陽入魔時,妙法派歷練弟子們才會更加賣力地為我說話……
「現在我已經被你逼得暴露了身份,所以我們必須聯合起來,將功補過!我有鎮守府的部分權限,可以催動一些陣法,干擾朱振武對鎮守府的掌控!
「我們必須在我的真實身份,被城中所有人知道之前,先聯手擊殺朱振武和這裏其他的目擊者,再把朱振武等人之死全推到你身上,我則詐稱重傷趕走了你……
「如此,多目尊者的計劃才能繼續進行下去。否則,若尊者籌謀的大事敗在你的手上,你縱然死一百次,也贖不清這罪過!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殺朱振武啊!」
聽到這裏,朱振武濃眉緊鎖,面龐之上,已滿是憤怒。
他也警惕着倪坤會被孫玉成說動,與之「化敵為友」,朝自己動手,本待激發法寶,先下手為強,但念及倪坤氣息,以及方才真仙大陣並不鎮壓他的怪事,便咬牙按捺了下來。
而倪坤則並沒有依言動手,反一臉疑惑地說道:「可我之前在門外時,明明聽到你說,是趙牧陽入魔,還在半途截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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